孫小薇低下頭去,再也不說話,而且她的肩膀有些微微發抖,似乎像是害怕的樣子,周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樣子這個妖靈怕了,她想孫小薇就會安全的。但很快她就大吃一驚,因為眼前的妖靈根本不是在害怕的發抖,她是在笑,笑得身體在抖。

她的笑聲再次傳到她們的耳中,孫小薇狂笑著抬起頭,一臉的蔑視和輕狂看著她們。她輕笑著轉身,緩緩地抬起腳,上了露臺邊緣的石階,她穿著高跟鞋,來回在高臺上走動,並且有意時不時就抬起一隻腳,細細的鞋跟在頂樓的大風中,支撐著一個胖女人的身軀以及一個妖靈的放肆。

“天女大人,您說得都對,我確實早就看上了這個女人的身體,這個女人愚蠢,固執,最主要的是她無助,我在人間徘徊了百年,才找到這麼一個合適的血肉之軀,只要她絕望,她自己走向死亡,在她死的那一瞬間,我就可以霸佔她的身體,我就能重生,所以我千方百計地來到她的家,等待重生的那一刻,可直到那天周曉的上門,周曉哭了,我才發現,原來上天如此眷顧我,一個有著孟婆心的女人就在眼前,吃了她的心,我何止重生,我就是無所不能的妖。我改變了計劃,提前佔據了這個女人的身體,不瞞您說,我確實只能控制這個女人的身體一天時間,可這就夠,如果我從這跳下去,這個女人會死,她的身軀也會沒用,但她死的那一刻,你們在人間的罪與秘密也會被天族知道,到時候你們會自顧不暇,哪有功夫對付我,對我來說,這個女人死了,我可以再找其他人,可對你們來說,這個女人要是死了,你們就完了,不是嗎?”

說著孫小薇一隻手指向她們,包括周曉。

茶生與麻衣都沉默了,因為孫小薇說的沒錯,而現在孫小薇在威脅她們,拿一個凡人的生命威脅她們,可他們卻對這個猖狂的妖靈毫無辦法。

也許是孫小薇的話,也許是腦中那些孫小薇曾經的委屈與悲傷,周曉來到孫小薇的面前,有些歇斯底里地說道:“你到底想怎樣,才能放過這個可憐的女人。”

孫曉薇再次仰頭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突然她那雙猩紅的眼睛看向周曉,冷冷地說道:“別把自己說得好像特別關心這個女人,你不是一直都讓這個女人離婚嗎?你知不知道,其實你這就是在推這個女人去死。”

“不,我是為她好,她老公已經不愛她,而且為了離婚,她老公居然用她的信用卡欠下那麼多錢,讓她來還,她老公已經到了作踐她的程度,還有她老公的家人,沒完沒了地鬧,羞辱她,就是為了逼她離婚,這樣的老公,這樣的婚姻,她不離婚,遲早會被她老公和她老公的家人逼瘋的。”

“哼,果然人類就是無知,尤其是那謎一樣的自大,在你身上真是體現得淋漓盡致。”

“你這話什麼意思?”

孫小薇又晃盪了幾下身體,將身體正面對著周曉,說道:“你看這個女人,她這麼肥胖的身體,還有不能生育的隱疾,如果她離婚了,她就會像被扒光了衣服,沒有秘密,又被人嫌棄的女人,以後她還怎麼找她的幸福?就算真的會遇到不介意她不能生育的男人,估計也不會是優秀的男人吧。”

“你從來都沒有真正瞭解過這個女人的內心,儘管你有一顆孟婆的心,她的痛與悲,你能感受到,可你卻站在自己年輕漂亮,家世又好的有利條件下,高傲地俯視著她的傷痛,去看待她的婚姻,忽略她心裡的恐慌與無助,還美其名曰為她好,讓她離婚,你無知自大得就像一個劊子手,推她走向陰暗與死亡。”

突然高臺上的孫小薇眼角留下了一滴淚水,孫小薇停下亂動的腳,她緩緩地抬起手,接住了這滴眼淚,看著眼淚在她的手心來回晃盪,直到被頂樓的大風吹成一條微微溼鹹的淚痕,她伸開雙手,似乎在擁抱著頂樓的大風。

“五年了,五年裡每個日日夜夜,我都看著她,看著她喝藥,看著她與她老公每次一次爭吵,看著她流淚,也許你說得對,她老公是已經不愛她了,可她不能離婚,只要她不離婚,在外人看來,她就會是個正常的女人。她在努力地偽裝成一個正常的女人,一個不會是別人眼中異類的女人,這樣,她就可以跟所有人一樣,生活在同一種陽光與目光之下。這就是現實,愛情可以沒有愛,就分道揚鑣,可是婚姻,沒有愛,卻也要進行下去,因為卑微的劣勢,因為缺陷,還因為懼怕人們異樣的指摘與目光,而偽裝這一切最好的辦法,就是她的婚姻,哪怕是千瘡百孔的婚姻,這是這個女人無法面對現實的卑微選擇,也是被現實逼迫下無可奈何的選擇。可你卻要讓她離婚,拿走她面對現實最後的遮羞布,你就是逼她去死。”

周曉呆呆站在那露臺上,深深地自責,孫小薇的這些話,她從來沒有想過,她確實不知道一個女人對離婚的恐懼,是如此現實與無奈,孫小薇的話沒說錯,她從來沒有站在孫小薇的立場為她想過,不是孫小薇太懦弱,孫小薇只是離不開她的婚姻,因為現實太殘酷。

“我沒想過會這樣,我只是想幫她。”周曉喃喃自語道。

“你真想幫她嗎?”

“想,很想。”周曉自責地說道。

孫小薇微笑著,張開雙手對著周曉,說道:“很簡單,你過來把你的心給我,我就放過這個女人,反正對你來說,這顆心也沒什麼用,而且原本這就不是你的心,不是嗎?”

“放屁,我阿姐的心,輪不到她做決定,更由不得你個小小妖靈痴心妄想。”

茶生一聲怒吼,瞬間拉回了周曉的理智,她的心不能給,她會死,孟婆也會消失的,而最主要的是,這也改變不了孫小薇的恐懼與無助。

麻衣冷笑起來,她看向孫小薇,說道:“沒想到,你這個妖靈惑亂人心的道行這麼深,我就說這家人怎麼會鬧騰成這樣,原來是你從中作梗,你應該在這個女人家,沒少干擾亂她們心智,激化她們家庭矛盾,挑撥她們關係的事吧。是你逼這家人走向決裂的道路,也是你在逼這個女人去死,只要她心灰意冷,走向死亡之路,你就可以霸佔她的身體,都是你在搞鬼。”

孫小薇放聲大笑起來,笑得恣意,笑得身體左右搖晃,在風中,在那細細的鞋跟上,孫小薇胖胖的身軀,似乎在隨風擺舞,滑稽又輕盈。

“天女大人,您真的是高看我了,其實人心是這世上最變化莫測的東西,天女大人,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對,如果她們心裡沒有慾望與野心,也就不會滋生出不滿,以及偏執,我確實蠱惑了她們的心,可要知道如果不是這個女人的婆婆在意她不能生孩子,就不會請我回家,讓我有機可乘,還有這個女人對離婚的恐懼,我才能放大她們之間的矛盾,尤其是這個女人口口聲聲說的誤會,那真是誤會嗎?可她確實拿錢貼補了孃家,不是嗎?”

“不是這樣的,那錢是因為她爸媽有急用,她才拿給孃家,她沒有說謊,我看見了,那就是誤會。”周曉急忙說道。

“你只看到了她沒有說謊,你能看到她爸媽就沒有說謊嗎?”孫小薇大聲說道。

“什麼?”

“她老公的家人沒有猜錯,她爸媽根本沒有急事,所謂的週轉,不過是擔心這個女人離婚後,會一無所有,為了女兒的利益,她爸媽撒了個謊,從女人這拿走錢,如果女人真的離婚,至少還有些錢財可以彌補,這是父母對女兒未來的擔心以及憤憤不平的努力,當然她老公家人也是為了她們兒子的利益,畢竟都要離婚了,錢財就得算清楚。其實她們的父母都沒錯,她們都在幫自己的孩子維護利益,只不過她們的手段卻是靠著騙與暴力,因為她們已經不在乎孩子們的婚姻,只在乎利益,這就是人心,自私到無情,這種已經脆弱到毫無信任可言的婚姻關係,還需要我蠱惑嗎?”

“夠了,我聽不下去了,別說得都是人心惹得禍,沒你,她們鬧不成這樣。”茶生說道。

“也許是吧,可那又怎樣?別忘了我現在決定著這個女人的生死,還有你們的命運,把周曉的心給我,從此以後,我們各不相干,不然我縱身一跳,你們三個可就麻煩了。”孫小薇笑著說道,她笑聲中都是得意與猖狂,沒有絲毫一點懼怕。

“是嗎?要不試試。”

說著茶生手中的黑火躥得老高,似乎分分鐘都要撲向孫小薇,麻衣立刻上前,擋在茶生的身前,她拉住茶生的手,說道:“你瘋了,你會燒死那個女人的。”

“你的淨火扇能用幾次?”茶生小聲說道。

麻衣有些愣住了,她看著茶生那有些深意的眼睛,小聲地回答道:“我封了神識,在人間一天最多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