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卻苦笑了笑,搖了搖頭。

“這樣你就看出人的品質來了?唉,膚淺。在別人看來,老沈這一次英勇救人又給自己的前途打下了不少的基礎,他本來就是一個雄心勃勃的人。但是在我看來,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不一定是個好事情。”

“救人是多麼好的事情啊,多偉大!怎麼就不是好事了?你別酸了,你肯定是嫉妒人家老沈。”媽媽皺了皺眉,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是那種人嗎?他救人是偉大,我沒說救人不好。可是你知道他救人的最終結果是什麼嗎?唉,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跟你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什麼意思啊?“媽媽瞪大了眼睛追問道。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唉,困了困了,我要睡了,不說了。“爸爸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在老媽的心裡留下了一個問號。

又一年過去,我們家也遇到了喜事。

爸爸單位把分給我們家的小房子換成了大房子,我也和沈雲霄住在了同一個小區。

老爸抽到新房子的福利之後歡天喜地,一連喝了三天大酒。

男兒有淚不輕彈,為這事兒他還哭了一場,抱著我和老媽說總算對得起你們娘倆了,不用再住那麼憋屈的小房子了。

我倒不那麼認為。我覺得新房子大是大,未必比我們原來那個小房子好。

反而我有點小憂傷。我站在樹影斑駁的窗戶前,跟窗外那些嘰嘰喳喳的可愛的鳥兒啊小蝴蝶啊,還有含苞欲放的粉色的小杏花的花骨朵寶寶們滿懷憂傷的默默告了個別。

我感覺我不是個好朋友,突然就拋棄了它們。

被我拋棄的還有那些小凳子、小木床和斷了頭的蠟筆和畫板,搬家前一個月我已經不怎麼碰它們。

它們的胳膊腿兒上都蒙了厚厚一層灰塵。

爸爸說可以給我買更好的。於是,它們就被永遠的拋棄在了我們的身後,儘管當初為了它們我和泥猴兒打得死去活來。

新房子坐落在市內東北方向的住宅區,爸爸費盡口舌,砍了半天價,花了二十塊僱了一輛麵包車,將我們半新不舊的家當裝了個滿滿當當,搖搖晃晃的向新小區駛去。

我坐在司機座位旁邊,但不是副駕駛的位置。

副駕駛的座位上坐著老媽,老媽把我抱在了腿上。老爸則擠在後面和一堆傢俱混在了一起。

對於老爸來說,他還是天真了,妻子大人並沒有因為他的努力和爭取而減少牢騷,只是把過去的牢騷換了另一種模板——升級版。

老媽就是鞭撻他不斷爭取上進的永動機。

在奔向新生活的道路上,老媽一個勁兒的嘮叨著,說沈雲霄的爸爸如何會表現自己,他們倆明明是同時進的單位,如今沈爸爸卻比我爸爸高了兩級,聽說馬上又要被調任到更好的位置。

“同樣都是搞研究的,為什麼人家平步青雲,一年三級跳?你呢?!上次我在老沈辦公室,親眼看見人家是如何和領導搞好關係的。‘張老,我的新書又出版了,我給您看看?’‘哦,您沒時間沒關係,我給您送到家裡去。’你看看,你但凡肯動人家那麼一點點兒小心思也不至於這樣窩囊的好嗎?”

“人家老沈在新小區住了三年了,馬上要換大樓層了,聽說是市裡領導部門專用的新樓,全市最氣派的,只給老專家享用的。他雖然年輕,但是資歷深啊,一樣可以住專家樓。我們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屁顛屁顛趕到人家的屁股後面。”

“同事之間不要這麼攀比好不好?你就是功利心太重。”老爸在老媽的狂轟濫炸之下終於開始紅著臉小聲嘟囔著反抗。

默默開車的師傅透過後視鏡掃了爸爸一眼,目光中全是同情。

我夾在他們的爭吵中間昏昏欲睡,車前方的遮陽板沒有拉下來,我的小臉兒在強烈的日光照射下變成了個紅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