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季揚同我一道下樓。電梯裡我與他隨便扯了幾句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說話時有些心不在焉,如此我便識趣地停嘴。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開口。

“焦滿羊啊。”

我望向他。

他沒看我,自顧說道;“或許這樣對你確實不太公平,但是鬍子毅跟他爸爸媽媽的關係不是很好。”

有他前頭鋪墊的這一番話,後面要接著什麼,我已經猜到了個大概。我頷首,輕輕“嗯”了一聲,讓他知道我在聽,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尤其是和他爸爸。與其說是關係不好,不如說子毅很害怕他爸爸,父子倆一個星期可能都說不上一句話。所以,這件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子毅爸爸?”

如我所料。他們三個關係那麼好,肯定是要幫忙開脫的。我沉默著,在想自己是不是就活該被雨淋,就活該受這委屈。

見我沒反應,季揚沉吟一聲,放輕了聲音又說道:“這兩年鬍子毅和他爸的關係好些了,現在你可能看不出什麼,但他爸從前沒少打他。我和黃嶼剛認識他時,他幾乎一個朋友都沒有,孤僻得很,脾氣也一直有些怪,但很仗義,也很善良。確實,這樣對你來說太不公平了,但是,你,你能不能別把今天的事情告訴鬍子毅爸爸?”

我有些迷茫,感覺季揚實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明明鬍子毅家沒有一個人在意我,既然不在意我,又怎麼會關注我有什麼感受,發生了什麼事情呢?不過我還是點點頭,即使不能理解還是要表示理解。

季揚展顏,舒了一口氣,說道:“謝謝你啊。”

雖然是一番再尋常不過的對話,但說我一點也不失落是不可能的。我感謝季揚去找我,給我帶來的溫暖,但這溫暖的目的性太強。

人果然還是很自私的。

後來總算打到車了,事情還不算很糟糕。

到家時我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兩點。幸好下大雨時我把手機塞到內衣裡了,不然肯定得進水。大人們都沒在,不知道哪兒去了。我的通話記錄裡沒有一個未接——王茹竟然一個電話都沒給我打,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我上樓時聽見鬍子毅的說話聲,避無可避地路過他房間,他正坐在房間門口打遊戲,開著語音。鬍子毅只瞟了我一眼,沒有半句安慰或是關心。

我能肯定他看見我換了一身衣裳,但他的臉上毫無半點訝異。顯然,季揚早與他通好氣了。我加快步子走回房間,合上房門。

我隨便衝了個熱水澡就躺床上了,身子後知後覺地發虛,蹬個腿都有些使不上勁兒,我有種自己要生病了的感覺,也不算很糟糕吧,每年開春都要得個小感冒,流一陣兒鼻涕啊咳嗽啊之類的,只能說今天這場雨湊了個巧。

我還以為自己會到差不多十二點才能醒,但由於昨天睡了一下午,第二天早上六點我就從床上爬起來了。

我的喉嚨又癢又疼,就好像被糊了一團過期的膠水。

“阿嚏!”

多災多難。

“水逆退散……退,退啊——”我嘀咕著,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之後咂咂嘴,意猶未盡。

鬍子毅爸媽和王茹都沒在家,似乎一夜未歸,我下樓時只看見窩在沙發裡打遊戲的鬍子毅。

相比鬍子毅為什麼會一大早坐在客廳,是一夜沒睡還是剛起,我更想知道我能不能吃上早餐。我不會做啊,鬍子毅更指不上了。

洗漱之後打算上樓繼續睡覺——要不是人生地不熟,我也不至於餓著肚子睡的要吐了還得繼續睡。

正要上樓,半天一聲不吭的鬍子毅突然開口,音量不大,但在安靜的客廳裡十分清晰:“他們可能明後天回來。中午才有人過來做飯,桌子上有麥片。”

我轉過去,不可思議地盯著鬍子毅的後腦勺,確定這話是從他嘴裡講出來之後,腦子裡閃過一句話:狗嘴吐出象牙了。鬍子毅竟然要開始做人了嗎?

吃了一碗燕麥片之後胃好受多了。我本來想問問鬍子毅家裡有沒有感冒藥,但擔心他會無緣無故的對我冷嘲熱諷,所以沒問。

小感冒而已,我向來無堅不摧百毒不侵。

“阿嚏!”

好吧,假的。

到了快要吃午飯的時間,我從房間裡出來,到樓下倒了杯熱水。鬍子毅還在玩遊戲,姿勢都沒有變,也完全沒有看我一眼。我抱著熱水杯,靠在房間外邊兒的護欄上,漫無目的地望著樓下。

正出神,家門被開啟,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在門口出現,停下換好鞋後,她輕車熟路地在廚房進進出出。自然的好像她才是這個房子的主人——她連半個眼神都沒有勻給鬍子毅。

或許是習慣了吧,這樣一想,鬍子毅和那個僱來的女人應該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