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事務都是利益分配,誰去哪駐防誰在前邊送死,這都事關自家領地的利益——帝國南方的貴族們雖然有心抵禦獸人,可誰也沒有派自己人去危險地帶駐防的國際主義精神,眾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長時間扯皮不下,於是就造就瞭如今“空有大軍、無人進場”的窘境。

這天是帝國曆九百九十四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新年前夕。

傍晚七點,帝國南方的貴族們和往常一樣,聚集在孔雀城唯一一家像點樣的酒館“翠鳥之羽”的二樓,裝模作樣地開起了“軍事會議”。

流程和之前也沒什麼區別:

剛開會,大家痛心疾首地反思一下昨天會議的失敗(每天都很失敗),自責太過自私、最終沒能達成任何共識,然後互相為昨天的不當言行道個歉、勾肩搭背地表示一笑泯恩仇,會議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中正式開始。

然後,唯一一個地位略高的領主莫比·迪科侯爵,便把昨天積攢下的問題和今天新出現的問題一起拿出來供大家討論。

討論一開始,大家還都假惺惺地,字裡行間充斥著小資產階級的玫瑰色;

但隨著話題深入、觸及到各大領地的核心利益,特別是涉及“派誰家計程車兵駐防第一線”這種話題,髒字、人身攻擊、巴掌和靴子就開始在會議桌上空亂飛了。

眼看著一眾貴族吵吵嚷嚷掐成一團,有心想要搞出個結果的莫比·迪科侯爵,最終也只能和昨天(以及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大大大前天)一樣,縮在房間的角落裡悲傷地啜飲著一杯苦艾酒,心中充斥著“時無英雄、乃與豎子同列”的辛酸。

——剛從霜楓嶺回來那兩天,莫比·迪科侯爵還有心主持大局,代替不在此處的總督大人把各大領地搓成一股繩;

但很快他就發現,誰聽你丫的啊!

別的不說,這些帝國貴族裡公爵沒有,但侯爵可有好幾位,論起貴族頭銜誰也不怵你個巨鯨城侯爵!

而且巨鯨城雖說是僅次於巖溪城的南方第二大城,但由於偏居海邊、吃的是對魔族海貿和漁業的利潤,天然地和內陸領地合不來——南方貴族們打架歸打架,在這一點上倒是很有共識:不管誰主持大局,反正不能讓你個洋涇浜來!

不過,在十二月三十一號這天的夜晚,如往常一樣苦著臉喝了一杯又一杯、毫無喜迎新年歡快心情的莫比·迪科侯爵卻沒有意識到,命運女神和龜速碼字的網路寫手一樣,似乎都對於“新年新氣象”這句俗語有特別的偏愛——

——因此這個跨年夜,註定是無比的不尋常。

莫比·迪科侯爵被一口格外濃烈的酒水嗆得咳嗽起來時,會議桌旁的貴族們,正為偵察事務大打出手。

事情也很簡單:雖說早在十二號,他們就在霜楓嶺得到了獸人入侵的訊息……

……可如今都到跨年夜了,就算推開窗戶舉起望遠鏡,可那獅心河對岸,卻還是沒有任何獸人的蹤跡啊?

於是,在某領地一個不嫌事大的軍官的建議下,貴族們開始盤算著,要不要往裂魂之地上派幾個斥候、探一探情況?

——是的,都他媽半個多月過去了,丫們連個偵察兵都沒往對岸派過。

然而關於這個議題,一個腦滿腸肥、酷似豬頭的南方伯爵,發言最有代表性:

“要派你們他媽派!格老子的憑什麼讓我的偵察兵去!”

然後,苦酒入喉心作痛的莫比·迪科侯爵,就聽到另一個貴族夫人大聲問道:

“不對啊!如果獸人快要攻過河了,霜楓嶺那個伊戈爾家的小雜種,不是應該給咱們發冬擁鴿報信嗎?”

“報個錘子報哦!”豬頭貴族罵道,“就他們那個逼養的小破領地,擋得住他媽的聯邦獸人?!自己命都沒了,還給咱們報信?說不定現在,獸人就在拿他們霜楓嶺的骨灰拌飯吃呢!”

“那總督大人怎麼辦?”貴族夫人用扇子捂住了嘴,“總督大人不是也留在那個垃圾領地了嗎?”

“迪米特里那個雜種,總督是吧!”豬頭貴族冷笑連連,“總督大人的骨灰拌飯,更他媽的香!我就明說了,那幫腦癱東西,肯定已經被獸人大軍碾成渣了!”

“那那那那咱們怎麼辦?!”貴族夫人花容失色,“獸人要是打過來了,我們還沒佈防好呢呀!我、我們得趕緊派偵察兵過河看看!”

“要派你們他媽派!格老子的憑什麼讓我的偵察兵去!”

——至此,成功完成一個迴圈。

類似的蛋疼對話,變著花樣重複了大概四又九分之六圈,終於被一聲地動山搖的巨響打斷了——有人猛地撞開了房間的大門,用力之大,甚至把靠門附近坐著的幾個貴族老爺震下了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