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格林斯潘上尉發出了幾聲憤怒的抗議,但意識到毫無作用後,只得保持沉默,任由自己的好下屬芬恩推著他的輪椅,一路出了帳篷。

此時是上午十一點左右,陽光強烈。長時間窩在醫療帳篷裡養傷的格林斯潘上尉不太適應這刺眼的光線,眯著眼吼了一句什麼。

“來吧,格林斯潘上尉,我帶你在軍營裡走一走——你已經快一個星期沒見過燃晶峽谷的太陽了吧!”芬恩笑眯眯地道,然後推著輪椅邁步前行。

醫療中心的帳篷,位於帝國中央軍大營的中心地帶,離帳篷不遠就是一片校場。此時正有不少士兵在校場上列隊操練,帝國軍部統一配發的軍靴,在校場的黃土地上踏起了滾滾煙塵。

“這裡太吵了,我們往西走吧,格林斯潘上尉。”芬恩側耳聽了聽校場上的喧譁聲,沉吟片刻,道。

然後,他推著格林斯潘上尉轉了個方向,往營地的西北方走去。

格林斯潘上尉煩躁地咕噥了一句什麼,當然,芬恩壓根也聽不懂他說話就是了。

帝國中央軍六旅第三連的這一對上下級,就這麼一個步行、一個坐輪椅,緩緩穿梭在大大小小的營帳間。時或有認識格林斯潘上尉的,見了他倆便會笑嘻嘻的打個招呼——當然,其中開玩笑嘲諷格林斯潘上尉悲慘遭遇的居多,這位第三連連長在軍中的人緣由此便可見一斑。

比起在輪椅上有些躁動不安的格林斯潘上尉,負責推輪椅帶上尉散心的芬恩下士,心情就愉悅多了:他手推輪椅,嘴裡哼著歡快的帝都小調,閒適得彷彿並非前線的軍人,而是一個出門踏青的浪蕩子。

兩人就在這帝都小調的旋律中徐徐行進,一直來到中央軍營地的西北邊緣這才止步。

土木堡後方的帝國軍大營,分為北邊的東方軍大營和南邊的中央軍大營,兩片營地間,隔著一條徑直通往土木堡、平時用來向城堡運送糧草物資的“土木大道”。

現在,站在中央軍營地的西北邊界,芬恩和格林斯潘上尉只要望向北邊,就能隔著土木大道,看到對側營地裡迎風招展的東方軍鮮血薔薇旗,與他們這邊的、中央軍的王冠軍旗遙相呼應。

中央軍的老兵油子一向對羅薩里奧和東方軍不屑一顧,輪椅上的格林斯潘上尉沒有愧對這個光榮傳統,即使是遠遠望著那薔薇旗幟,也沒忘記都都囔囔地罵上一句。

但很快,兩人的視線就被別的東西吸引了過去:

往常的土木大道上,雖然偶爾會有車輛與巡邏士兵經過,但還算是比較安靜;

然而,這一天的中午,大道通往帝國中原的方向卻吵吵嚷嚷的。

芬恩扶著格林斯潘上尉的輪椅極目望去,只見正有一大群人亂哄哄地聚在大道西頭,好似一群看見糞堆的蒼蠅。那群人的頭頂之上,則有五花八門的家族紋章旗被長木杆挑在空中,在碧藍色的晴空映襯下,煞是好看。

“啊!”芬恩恍然大悟道,“格林斯潘上尉,是來自帝都的軍演觀禮團到了!您瞧那些旗幟,我們帝國的那麼多家族,這次都派了代表過來!”

他歪著頭想了想,眨眼道:

“格林斯潘上尉,走,我們去看看熱鬧去!”

輪椅上的格林斯潘上尉顯然對看熱鬧沒有半點興趣——奈何他無法行動、就連帝國通用語都說不清楚,根本無力提出反對意見,只能任由芬恩推著自己,一路向大道西邊的那一大群人靠近。

隨著輪椅接近,就連眼神有點受損的格林斯潘上尉,也能逐漸看清這支“軍演觀禮使節團”的樣子了:

在這支來自帝都的使節團的陣容中,最最吸引眼球的其實並非各大家族和帝國皇室派來的使節,而是負責擔任這些貴族姥爺的護衛的騎士們——

在使節團隊伍的兩側,環繞著許多身著銀色重甲、頭戴銀盔的騎士。

這些騎士的頭盔上閃亮的纓槍、他們板甲上點綴的華麗流蘇,無不說明這些亮閃閃的盔甲不僅能用於實戰,而且是帝國騎士出席正式場合所需的儀式甲;至於騎士們胸前所佩戴的家徽紋章,則標識了他們到底屬於帝國的哪個顯赫名門。

燃晶峽谷前線畢竟是兩國交戰的鋒線所在,帝國各大家族當然不敢就這麼把自家的使節派到前線——跟隨在這些貴族使節身邊、擔任護衛的,正是各大家族麾下的這些授勳騎士。

芬恩和格林斯潘上尉遠遠望著這些帝國騎士,心裡都有點酸熘熘的。

由於一些歷史原因,帝國的正規軍軍人和騎士,其實是兩套涇渭分明的軍事體系:

在帝國的初創時代,各地的領主還擁有不少軍事權力、大多保持著數量不菲的私軍;

而授勳騎士,就是向這些貴族領主宣誓效忠、負責統率家族私軍的高階戰力。

不過時移世易,自從《王冠法桉》出臺,貴族領主的權柄不斷遭到削弱,帝國皇室也將相當大的一部分軍權收歸中央,正式組建了以五大軍團為支架的帝國正規軍。由於正規軍與帝國的貴族體系完全無關,因此其中也就沒有了“騎士”這個古老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