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五章 大笑了今古(第1/3頁)
章節報錯
北方以北。
燃晶峽谷前線。
毀滅與死亡之地。
薔薇城大公格林姆·羅薩里奧,沉默地站在燃晶峽谷西側防線的垛牆上——
垛牆?不,或許,如今那只是一段矗立在峽谷高崖上的孤島罷了。
原先在燃晶峽谷西側綿延數公里、如一道攔河水壩般、為身後的帝國熱土阻擋住獸人如潮攻勢的高牆,如今剩下的部分,甚至連全盛時分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從南,向北,這條鋼鐵防線幾乎已經被戰火完全摧毀,隨處可見、觸目驚心的缺口和裂痕,甚至已經無法識別究竟是冰妖猛獁的長牙,還是“血肉之災”戰車的火焰投彈所為。
而格林姆·羅薩里奧大公所站的地方,則是這條興亡滿目的舊日工事,在中央部位、原先所謂“遠望堡”的位置,僅剩下的、長約一百餘米的破碎殘軀。
在燃晶峽谷,每一個帝國士兵都清楚,如果就連這可憐的、最後一小截搖搖欲墜的城牆,也在聯邦的下一次攻勢中緊跟著陷落的話……
……末日降臨於此。
在格林姆·羅薩里奧的兩側,在燃晶峽谷防線的漫長殘骸之上,數不清的帝國人類,正在如神話裡的西西弗斯一般,與悲慘的命運作著最後的無謂抗爭:
士兵、軍官、工匠、家眷……所有的人類幾乎已經忘記了身份的差異,所有人都在利用這敵方攻勢告一段落的喘息之機,拼命搶修著防線。他們手裡拿著折斷的木頭、破裂的石磚,用最原始、最狂野的方式拼命搭建著任何能夠提供庇護的結構。
帝國人類曾經以其建築學之精妙聞名於海文大陸,但此刻一切尊嚴與光榮均已被拋棄。
早已沒有人指揮士兵們如何構建防線,整個燃晶峽谷前線的所有隨軍建築師,都早已在連綿累月的戰火中馬革裹屍。
如今,每個人都只是憑藉著本能,試圖爭取任何一點在明天的戰鬥中生還的希望:
有石頭,就搭成牆。有木頭,就支起拒馬。有鏟子,就刨出陷坑。即使是隻有友軍的屍體,那也要把這些腐敗的血肉摞在一起,疊得高一點、再高一點……
可如此混亂、脆弱、草率的防禦措施,真能在下一次攻勢中,為人類擋住獸人的猛獁長牙、戰狼鐵蹄嗎?
——這個問題,其實所有人都知道答案,但所有人都不願意去想。
戰場是一個不容許思考的地方。
思考會使人窒息。
而格林姆·羅薩里奧從不窒息。這個率軍在東境前線鏖戰數十載的宿將名帥,依舊身著白衣銀甲,屹立在斷牆的牆頭,如往常一樣深情地嗅吸著前線的空氣。今天,潮溼的雨霧中有鮮血和焦土的氣息,那是絕望的味道——格林姆·羅薩里奧人生中頭一遭如此發覺。
“格林姆·羅薩里奧。”萊恩·格蘭特侯爵在一旁冷冷地叫道。
這位帝國中央軍指揮官同往常一樣,沒戴頭盔。但他烈焰一般的火紅長髮,如今只剩下了焦黑的半截——這都要歸功於前天下午,一顆被“血肉之災”戰車拋向帝國軍指揮部的燃燒彈。
格林姆·羅薩里奧大公扭頭看向自己的同僚。
“將近兩個月前……”萊昂·格蘭特侯爵冷冷地道,“……你告訴我們要繼續堅持下去,因為‘這將是獸人在這場戰爭中發起的最後一次進攻’……請你告訴我,從那一天算起,到昨天為止,獸人一共發起了多少次攻勢?”
“大的,六次。小的,十九次。”羅薩里奧大公嘆了口氣,並無遲疑地答道。
萊恩·格蘭特侯爵的嘴角勾起了弧度,那是名為譏諷與輕蔑的表情。只不過,如今,竟然再也無人能夠說清,這表情到底是送給面前神色晦暗的羅薩里奧大公的,還是送給萊昂·格蘭特自己。
“那裡,那個缺口。”萊恩·格蘭特侯爵抬起手,指向北邊一百多米外的一處城牆殘骸,“九天以前,被冰妖猛獁沖垮的,沒有辦法,所有能用來加固結構的材料都上了,唯獨到了那一段用完了。我的副官死在那裡。他跟了我二十一年。他父親是我以前的同屋戰友,戰死前把他託付給我,讓我好好照顧他。現在他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