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林·飛馬驀然意識到,這裡就是鮮血議會那至高十六人集會的處所。

此時此刻,十六隻扶手椅大多數都空著,只有五隻椅子上、坐著閉目養神的白衣薩滿。

這可是五位獅心薩滿大師……葛林·飛馬因為意識到這個事實,而腿肚子瑟瑟發抖。

年輕的狼魂薩滿向那五位獅心薩滿鞠了一躬,然後用沉穩但響亮的聲音,簡單解釋了一下幾位鷲羽獸人撿到人類屍體的經過。

起初,那五位獅心薩滿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但當狼魂薩滿提到,鷲羽氏族還捉住了一個人類活口時,幾位獅心薩滿都明顯有些訝異,更是有一位獅心薩滿直接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人類活口,是嗎,我的孩子?”那位獅心薩滿抬眼望向鷲羽獸人們,開口問道,語氣不僅不像葛林·飛馬想象中那樣居高臨下,反而顯得慈祥而溫柔、令人一聽就生親近之意。

“是。活口。”領頭的鷲羽獸人一邊乾巴巴地答道,一邊伸出粗大的手指,解開了手中的布袋子,露出了裡面裝著的人類活口。

這是葛林·飛馬第一次看見這個“活著的人類俘虜”長什麼樣子:

那是一個體格魁梧的人類壯漢,頭髮呈現出稀有的灰色,脖子上還繫著一條怪模怪樣的紅圍巾。這人類俘虜的臉上滿是鮮血,口鼻部位有一個明顯的傷口。

不只是因為疼痛還是恥辱,這個人類俘虜整個蜷縮成了一團,哼哼唧唧地嘟囔著些帝國通用語單詞,語氣不善,聽起來都像是些罵人的髒話。

就是這幫人類,在多洛雷斯大平原上屠殺了好幾個部族嗎?葛林·飛馬有些難以置信。

其實,對於聯邦中的大多獸人而言,其他獸人氏族的存亡並不能引起什麼感慨,這次被人類屠殺放火的幾個村落,有不少還是葛林所屬的飛馬氏族的仇敵。

因此,葛林·飛馬並不會對那些遭遇屠戮的部族感到如何痛心疾首;

不過他倒是很驚訝於,那些部族怎麼會輕易被一群人類給打了個落花流水?

——根據對這個悲慘的人類俘虜的觀察,葛林·飛馬初步判斷,其他的人類流寇,大約也都是類似的窩囊貨……吧?

“真的是一個活著的人類俘虜……”獅心薩滿大師盯著地上的人類俘虜瞧了瞧,朝著其他幾位大師搖頭嘆道,“不容易啊……我們之前收到的訊息說,剿匪兵團追著那群人類流寇跑了幾百裡,可不僅連一個俘虜都沒能抓到,反而被打得落花流水……”

另一位薩滿大師嘆道:

“沒辦法,我們聯邦的主力都在燃晶峽谷那邊,讓一群毫無經驗的孩子組成兵團、圍剿這群訓練有素的人類流寇,的確是太難為這群孩子了……”

“不必消沉。”之前的白衣獅心薩滿大師搖搖頭,給同僚們拍手鼓了鼓勁,“算起來,‘戰神之傲’師團應該已經渡過血濤河,不日就要趕到我們血棘城附近了——在我們光榮聯邦的主力師團面前,那群人類流寇終究無法影響大局。”

“是。”年輕的狼魂薩滿恭敬地沉聲答道,“只是,楚巴爾大師,我們西南大區被屠戮的那些氏族村落……的確太慘了。”

“這就是戰爭啊。”楚巴爾大師也顯得有些消沉,“犧牲……總會有的,除了為那些孩子祈禱以外,我們就只能盼望,這場浩劫能夠儘快結束……說起來,老薩基他……不也……”

聽到楚巴爾大師提起那位杳無音訊的、德高望重的薩滿大師,幾位獅心薩滿都顯得有些沉重,年輕狼魂薩滿更是淺淺鞠了一躬。

“算了,不談這些喪氣事了。”楚巴爾大師擺擺手,避開了這個令人痛苦的話題,“來吧,鷲羽氏族的孩子,讓我們幾個老傢伙,跟你抓到的這個人類俘虜問問話。”

鷲羽獸人粗聲粗氣地答應了一句,伸出大手,揪著灰髮人類俘虜的領子,如拎小雞一般將他提起,向楚巴爾大師走去。

楚巴爾大師放下圖騰杖,向昏昏沉沉的人類俘虜伸出手,想要抬起他的面頰、仔細端詳一下這個人類的面孔。

但就在楚巴爾大師枯枝般的手指,就要碰到人類俘虜的臉頰之前,大師的手突然停住了。

他因為白內障而有些渾濁的眼珠,從人類俘虜的臉上移開,看向了揪著人類俘虜衣領的、鷲羽獸人的手掌。

那是一隻泛著不健康蒼白的手掌——在別人眼裡,這種顏色或許並無出奇之處,但資歷深厚、長期行醫的獅心薩滿,實在是太瞭解獸人的身體狀況,對於細節的敏銳,也使他足以注意到,那隻手凸起的血管中,似乎並沒有湧動的脈搏……

時間彷彿停止了一秒鐘。

然後,幾乎是同時之間,一道利刃的閃光,如毒蛇般從那人類俘虜的懷中陡然竄出,鷲羽獸人青筋暴起的手掌向楚巴爾大師的頭顱悍然抓去——

——而楚巴爾大師原本慈祥的眼睛已經燃起了怒火。他用蒼老的嗓音,厲聲喝出了一個短促的古老音節,“安德烈亞淨化之歌”的純淨光環,正以葛林·飛馬從未見過的速度自楚巴爾大師佝僂萎縮的身體周圍盪開。

純粹是出於戰士的本能,葛林·飛馬想要從背後抄起自己的長戟,但卻抓了個空——

剛剛進入聖殿時,他的所有兵器都被看門的薩滿祭司出於安全考慮沒收了。

葛林·飛馬還在發愣,他身旁的一個鷲羽獸人,已經一拳將那個年輕的狼魂薩滿錘倒在地,那年輕獸人薩滿的胸口,因為巨大的衝擊力而破裂綻放,鮮血噴湧如泉……

然後,伊奧利亞古魔文的咒語聲,毫無徵兆地在這屬於戰神的領域、鮮血議會的核心響了起來——

——或許是有史以來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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