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如此感慨。

“會不會被世人誤解……畢竟,畢竟……”

老人搓了搓手,有些欲言又止。畢竟他寫的東西,實在有些驚世駭俗,或者說有些令人難以啟齒。

“讀此書而生憐憫心者,菩薩也;生畏懼心者,君子也;生歡喜心者,小人也;生傚法心者,乃禽獸耳。”

蘇文直接套入《金瓶梅》的評價,一臉深沉。

“……果真……如此嗎?”

老人一聽,聲音都在顫抖。

“當然的……”

蘇文又嘆息一聲:“必是傳世的經典啊……”

“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潸然淚下。他窮盡一生,不就為了寫出這麼一部不朽之作麼?如今有人如此肯定他的作品,足以告慰此生了。

蘇文意猶未盡,又感慨了一聲:“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言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當曹雪芹的《石頭記》自序中的詩文從蘇文口中說出來之後,老人便徹底繃不住了,跌坐地上,捶胸大哭:“先生知我……”

“老先生,快快請起……”

蘇文也覺得火候夠了,好話說了這麼多,是時候告訴老先生,他的禁忌物為禍一方的事實,讓他好好約束,然後趕緊把自己送出書中世界才是正經。

“可惜啊……太遲了!太遲了啊!”

蘇文越是安慰,老人反而哭得更加戚風慘雨。蘇文也感覺周圍環境似乎變得更加詭異,別的不說,這黑白世界中,光線是越來越暗了。他抬頭往外面一看,好傢伙,頭頂鉛雲重重,正緩緩壓落。烏雲深處,有無數面目猙獰的怪物探出首腦,對著他無聲咆哮!

“情況有點不對勁啊……”

蘇文心裡咯噔了一下。

他本以為,自己對《銀屏菊》給了這麼高的評價,老人應該會很高興才對,不應該對他有任何敵意,可週圍的環境看來,他的處境比起被聞傘和聞屏兒追殺的時候惡劣多了。

蘇文有些急了:“老先生……怎麼就太遲了呢?還有啊……外面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人只顧著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根本不理會蘇文說的話。

此情此景,蘇文真想說一句:“老人家省省吧,你寫的就是垃圾,別哭啦……”

只是這種話他著實不敢說出口,畢竟身處人家構想出來的世界裡,這樣膈應人,不是找死嗎?!

他看了一眼石硯上的怪魚,心中警惕更甚。他懷疑是這個禁忌物搞的鬼。利用了老人變化的心境,在書中世界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你說……要是我晉升序列六的時候,有人能知我此書,有人能給我美名,該是多好?”

老人這時候停下了嚎哭,聲音語氣,陰森可怖。

蘇文心裡再次咯噔了一下。

到了這時候,他才忽然想想到,自己的思路,好像出了問題,真正作妖的……可能不是禁忌物怪魚,而是眼前這個形如行屍的老人!

“老人家,自古名士大家,多有時運不濟,命途多舛,可時間會給他們公道,歷史會記錄他們的美名……”

“你撒謊!”

老人面容扭曲,怒視蘇文。

蘇文看到,老人渾濁的眼睛漸漸變得漆黑深邃,最終卻是變成了兩個乾枯的空洞,如同廢棄腐朽多年的老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