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白的腦中似被驚雷劈過。他木訥的動了動嘴唇,卻未說出一句話。

年幼的二王子,稚嫩的臉龐高高揚起,問:“母親,這就是教我刀法的師傅嗎?”

她寵溺的看著二王子說:“是啊。快點叫師傅。”

二王子桀驁的擰過小腦袋,奶聲奶氣的說:“我才不呢。我才不要一個犯人教我刀法。”

捷姝緩和的蹲下身子,輕聲對兒子說:“他不是犯人,是保衛了母親國家的英雄。”

直到此時,左白才知道,相傳烏慈國王上帶回的女子便是捷姝。如此秀麗的女子,莫說凡人,神仙也會駐足留觀。

時間匆匆流逝。無論二王子如何氣人,如何不學無術,如何用最狠毒的字眼辱罵他,他都堅持教授刀法,不為其他,只為日日都能見到亭亭站在不遠處觀望的捷姝。他也曾擔心,若王上知道了他這份覬覦之心,會不會將他碎屍萬段。可旋即他又開始想念起那張姣好的面容。

彷彿時間只在別人身上留下歲月的痕跡,而從未帶給捷姝任何改變。三年的時間,二王子長成了一個半大小夥子,而她依舊豔麗動人,溫暖而美好。而他,就像是寂寞仙林中的隱士,默默的看著可望不可及的雪山,孤獨的守候著自己的心。

出事的那天恰好二王子病了。沒練幾下,他就軟踏踏的倒在了地上。左白一個箭步衝上去,將二王子扶起。

捷姝嚇得臉色蒼白,焦急中落下串串晶瑩的淚水。左白攔腰抱起二王子,問:“送到哪裡?”

慌亂中,她指了指自己寢宮的方向。左白飛快的跑在前面,她則小跑著,緊緊的跟在左白的身後。

傳來醫官為二王子診治,煮藥,喂藥,靜觀其變。左白一刻不離的守在二王子身邊。等到二王子的燒退去,已經是午夜時分。捷姝像天下所有母親一樣,這時才放下了一顆緊懸的心。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的對左白說:“謝謝你。”

第一次獨自相處,距離如此之近,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散發著的桂花的淡淡清香。左白竟痴痴傻傻的說不出半個字。

捷姝起身,為他端來一杯水和幾樣樣式精美的點心,對他說:“吃點東西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左白無聲無息的坐在二王子床邊的地上,吃了起來。

捷姝款款走到他身邊,挨著他一起坐下。她像是哀嘆,又像是憂愁的嘆了口氣。

許久,她在搖曳的燭光裡問左白:“當年,你並非我羌元國人士,為什麼要拼死保護我們的國家?”

左白呆呆的看著她的粉頸,咕嚕嚥下口中的點心,對她說:“當初是為了正義,為了保護民眾。直到三年前,我才知道,上天冥冥之中是為了讓我保護一個非常重要的人。”

捷姝不解的問:“誰?”

燭光中,左白眼神溫柔,因為他正看著那雙驚鴻般的雙眼。他鬼迷心竅般的說了句:“你。”

她被嚇了一跳,急忙用手堵住左白的嘴,低聲的說:“別說了。”

“不,我要說。我要把我三年的守候都告訴你,統統告訴你。也許這是唯一的一次,就讓我說個痛痛快快的說個夠吧。”

“不。什麼都不要說。我懂。”

“不,你不懂。”左白粗魯的將捷姝擁進懷中。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擁抱一個女人,擁抱一具溫暖如陽的肉體,他體內一股股莫名的衝動如蜂擁,如潮水。

捷姝並未掙扎,只是默默的流著淚。她的淚,冰涼的落在了左白的頸窩。他原始的衝動在頃刻間,土崩瓦解,灰飛煙滅。

可他遲遲不願鬆開手。而是喃喃的對她說:“多想讓這一刻就此停留。”

他的鼻腔中從此只能聞到一種香味,一種淡雅的桂花芬芳。那是她印刻在他身上的味道。

燈火通明的寢宮內,不知何時,站進了一個嚇得魂飛魄散的女僕。撞見如此大不韙的事,使她驚愕的張大了嘴巴,卻不敢移動腳步半分。她如同被定格一樣,不遠不近的站著,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人。

捷姝的半聲驚呼一出口,左白就鬆開了手。

女僕準備奪門而出時,左白已經到了她面前。她驚恐萬分的搖頭,口中連連求饒說:“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看見。求求你,饒了我吧。”

手起刀落。女僕的腦袋應聲落地。捷姝痛苦的閉上了眼。

左白收刀入鞘。最後看了一眼捷姝,輕聲了句說:“對不起,再見。”隨即閃身出了捷姝寢宮,從此杳無音訊。

左白也許至死也不會知道,除了女僕,還有一個人目睹了這一切。那個躺在床上,從病中輾轉醒來的人,絕望的目睹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