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規矩,他得端著茶盞,將茶盞舉過頭頂,一直這樣撐著,直到一個時辰之後。

顧珏便照做了,他跪在那兒,太陽照在他身上,乾元殿這裡的奴才來往很少,為了讓帝王能親近,便是路過,也只是匆匆路過,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來圍觀,他只聽著周圍的鳥叫聲,手保持著託舉的動作。

正如王海所說的,每一刻都有人來看他,以顧珏眼下的身體,他其實在那奴才剛剛來看他的時候,他便已經雙臂發抖了,但是他忍下來了,那奴才自然看不到他面色,見他跪的筆挺,也不說什麼。

於是他熬過了一刻,又一刻,到了後來,他只感覺雙臂已經麻木了,眼前有些一陣陣的發黑,那太陽光照下來,他感覺到眼前有冒金星,恍然間,他想起從小習武的時候。

他這一雙手臂,從前為了練箭,也曾鍛鍊過,若是從前,這樣跪著舉一個時辰的茶杯對他而言不過是日常鍛鍊罷了,但是現在他的身子太虛了,從前能挨下來的,如今居然覺得分外煎熬。

更不用說,在去百花宴之前,蕭彧尚在殿中要了他,如今這樣跪著,維持著一個姿勢,腰也顫抖,腿也痠痛,而那日頭晃著。

終於,幾乎時辰就要到了,但他撐的太久了,眼前原本便因為冷汗模糊了視線,他不過下意識的甩了甩腦袋,思緒便彷彿斷了一般,猛然,他整個人往一邊倒去。

只聽得一陣瓷器破裂的聲音,他預計自己大概會摔在那碎掉的瓷片中,但是預計的疼痛沒有到來。

什麼人在他後領處拉了一把,他順著對方的力道猛然扎入一個人的懷中。

儘管帶著面具,可顧珏還是嗅到了一股子似曾相識的檀香氣。

一時間,顧珏腦子懵了一下,手臂的酸脹與身上的難受讓他沒有立刻想起什麼,但是被對方摟著顯然是不對的,直到他聽到一聲:“你倒是一回比一回慘了。”

——蕭翀!

他怎麼會在這裡?

但是顧珏知道眼下卻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被他攬著,背脊汗毛都豎起來了,於是伸手便想去推他,但是他的手臂剛才堅持的太過,這會兒根本沒有力氣,抬起來去推的動作,倒像是往他懷裡躲著似得。

蕭翀顯然知道他雙手無力,但看著他這樣輕笑一聲:“比上回倒是主動許多。”頓了頓:“表兄還真捨得,閹了你,床事上豈非無趣許多?”

顧珏只感覺心口一陣緊縮,蕭翀這話是調笑,或許是隨意,但是停在他耳中卻是驚雷一般。

他顧珏就這麼下賤嗎?能隨意這樣讓人調笑?

顧珏咬著牙,聲音冷到了極致:“放開!”

蕭翀正要開口,猛然間,他抬了頭,顧珏感覺他身子一僵,而後他察覺到什麼似得,那頭緩緩轉過去。

看到來人的瞬間,顧珏一瞬間眼睛睜大,只見不遠處,蕭彧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就在那兒幽幽的看著摟抱在一起的他與蕭翀。

顧珏甚至連呼吸都一窒,本能的,他想再次推開蕭翀,但是蕭翀的速度比他快,他看著蕭彧的一瞬間便鬆開了攬著他的手緩緩站起來,衝著蕭彧行了個禮,而後語氣中帶著笑道:“表兄,真是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