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早覺察到這小姑娘有些特別,是修煉他那秘術的絕佳人選,但先前也未曾估計到他都施法到這種程度了,反饋到他大腦間的竟全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更準確的說紅箋此刻的神魂已經被蒸騰的仇恨填滿,這種情緒太強烈,以至掩蓋了其它的一切。

不過將將築基,怎麼會如此?

若不是真的對自己這些人仇恨刻骨,便是她不知從何處對這異術有了一定的瞭解,竟懂得用如此粗糙的手段來抗拒。

季有云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蔑視,小小築基,真以為如此便可以叫他束手無策,未免太天真了。

“咄!大難不疑,倒捉乾坤,星耀神炁,定息方寸……”

季有云開口吐聲,一個“咄”字帶著強大的法力,紅箋身體隨之微顫,眼睛也驟然明亮了一下。隨著他念出這段口訣,紅箋的脖頸不再如先前那麼僵硬,整個人坐在那裡也漸漸放鬆了,柔軟了。

季有云聲音溫和,帶著叫人難以抗拒的魔力,他的法力透過手掌慢慢侵入紅箋的神魂,就像剝開了一層堅硬的外殼,季有云微閉上眼睛,趁著紅箋心動神搖思緒混亂之際開始細細窺探她的過去,推測她的未來。

短短二十二年,紛亂陸離的光影,季有云撥開最上面的仇恨薄紗,看到孩童時的紅箋與父母分離,看到她的師兄在她眼前自爆,瓢潑大雨中紅箋駕著飛舟逗弄著一群喜雨鳥……接下來海灘上紅箋和一個模樣俊秀的年輕人並肩而坐,那年輕人望過來,說話的語氣透著敬重:“師姐,傳宗玉簡上面……”

突然間一個浪頭打上來,模糊了那個畫面。

不,不是海里的浪頭,是他侵入到紅箋神魂裡的絲絲水真元,是紅箋的神炁!

季有云不敢相信所見,他猛然加大了水真元的輸出,那畫面重又出現,時斷時續,季有云聽不清楚那少年在說什麼,如此也只維持了片刻,便歸於虛無。

萬流歸宗!

季有云見鬼一樣猛然收回了手掌。怎麼可能?

他知道這個方紅箋很有天賦,可就算她誤打誤撞修煉了萬流歸宗,也不可能只是聽聽他念出來的幾句口訣,便如有神助地練出了神炁。

神炁是神魂中一種特殊之極的氣,正是季有云所練這門異術的基礎,水靈根是最容易練出神炁的,可就是季有云自己,縱使他自認為是天下最聰明多智的人,當年也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才入得門。

而他這異術遇上神炁,正是同根同源,季有云已經見識到眼前的方紅箋是個極難動搖意志的人,幸好她修為尚弱,若是她稍微強些,能控制得住神炁,想要以假相欺騙他也不是不可能,就像那個人……

季有云霍然驚醒,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死死地盯住了紅箋。

“你的萬流歸宗是跟誰學的?”

紅箋艱難回神,嘴硬道:“你不會自己來看!”她話雖說得硬氣,臉色卻難掩蒼白,心裡十分不安:方才隨著季有云唸唸有詞,她的思緒竟中邪了一般地不受控制,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被季有云看去了多少。

季有云臉色有些猙獰,冷笑一聲:“怪不得幾次三番不肯認我做師父,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竟被你們騙了!”

紅箋抿著唇一臉提防地望著他,搞不明白這個神經病又在嘀咕些什麼。

就看那慣會裝相的元嬰高手季有云像一隻被踩中了尾巴的貓,暴躁地在屋子裡轉了幾個來回,頻頻看向自己,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那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又鬆開。

停了一陣,他似是終於拿定了主意,和緩一下臉色,對紅箋道:“現在你應該知道,煉魔大牢在我的掌握之中,既然你寧願在這裡面被關到死也不肯回頭,我就成全你,叫你好好品嚐一下箇中滋味。”

季有云打定了主意便不再猶豫,立刻傳音通知外邊的鞏大先生進來,道:“還要勞煩鞏長老將她送回去。”

鞏大先生沒有多問,面無表情地向紅箋道:“走吧!”

紅箋拖著沉重的鐐銬跟在鞏大先生身後,能這樣便離開季有云,叫她緊繃的心絃鬆了鬆。

鞏大先生帶著她又回到那個與靈氣完全隔絕的黑牢。

經過剛才這一遭,她的水真元得以全部恢復,但在這該死的黑牢裡不過是無源之水,用一點少一點,更不用說用來修煉。

紅箋被關進了一個新地方,進黑牢時她抬頭看了一眼,藉著陌生看守手裡的燈籠,她看到那牢房門側掛著個木牌,上面寫著“朱雀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