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木梳妝檯上琳琅滿目,綠玉瑪瑙蝴蝶簪,赤金鑲寶鏤空手鐲,雙鳳垂五彩珠玉步搖……大部分首飾都極為繁複華麗,不少於兩樣寶石鑲嵌其中,唐枚瞧了一眼,叫紅玉拿那套碧玉的給她戴上。

這套首飾是裡面樣式最為簡單的,少夫人從來不曾佩戴過,身後兩個丫環,紅玉跟綠翠互相交換了下眼色,紅玉滿腹疑惑的給唐枚梳妝打扮起來。

劉媽媽頭上纏著一團黑褐色的布條,突然滿臉怒氣的走進屋子,她臉本來就黑,生氣的時候看著有些嚇人,綠翠忙端了盞茶給她,笑道,“媽媽,你肝火盛,多喝點茶才好。”

其實,也不怪劉媽媽氣憤,之前少夫人病情加重,本應該是最需要人照料安慰的時候,結果夫人說怕少爺惹了病氣,令他們不要同房,最後少夫人好了,少爺不但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還是住在金姨娘那裡,甚至連早飯都不回來用,這把少夫人置於何地?

唐枚像是沒察覺到屋裡的氣氛,只問道,“他不來嗎?”

劉媽媽捂住腦袋,輕聲道,“少夫人一會兒也不要跟少爺吵鬧,金姨娘那狐媚子就是會扮溫順才討得少爺喜歡。不過,少夫人啊,你也要收斂著自己的脾性,太太總要我提醒你,哎,你也要聽聽老奴的啊!”

她的聲音聽著很壓抑,明顯是把怒氣硬生生忍下去才說出來那樣的話,看得出來,劉媽媽是忠心一片,唐枚點點頭。

難得的沒有露出蠻狠的神色,劉媽媽立時歡喜了,忙忙得扶著她去專門用飯的東廂房,又怕凍著,叫紅玉先去把那邊的炭盆點起來。

其實已經是二月了,哪有那麼冷,只劉媽媽是怕她重病初愈受不了,才處處小心,唐枚到門口的時候,白振揚正從外面走進來。

他長著一張男人中少見的瓜子臉,大雙眼皮,面板又白,唐枚看見他的時候還是很驚訝的,沒想到她會有一個如此貌美的丈夫。

“去娘那兒吧。”他冷冷說了一句。

劉媽媽拳頭捏緊了,硬著脖子道,“少夫人還沒用飯呢。”他在金姨娘那裡吃過了,自然飽了,可卻要夫人餓著肚子去請安,豈有此理!

白振揚揚起下頜,“自個兒起那麼晚,怪誰?難道還要娘等咱們?”說罷一揮袖子自行先去了。

劉媽媽看著他背影,恨不得一拳揮上去。

她是有些武藝的,早年曾隨父母學過,後來家鄉遇到水災與家人離散,便沿路賣藝過活,誰料後來遇上歹人,雖奮力抵抗逃出來,可頭卻被打破了,滿臉是血的暈倒在街頭。但運氣也是好,正好碰上唐枚的母親張氏,自此後就入了唐家,做了張氏的貼身丫環。

“少夫人,還是先去用飯吧。”回過頭的時候,劉媽媽又恢復了冷靜,“夫人也知道你需要休息,不會責怪的。”

唐枚嗯了一聲,隨劉媽媽去了右廂房。

桌上擺著四個精緻的小菜,她不由嚥了下口水,昨天因為這一場離奇穿越,晚上完全沒有睡好,其實肚子已經餓得不行了。

看她埋頭吃飯,胃口很好,劉媽媽欣慰的笑了。

很快四盤小菜就見了底,唐枚吃飽喝足,頓覺精神充沛,腦筋又活躍起來。

現在重新思考,她仍然覺得這事兒發生的很玄乎,自己是因為飛機失事墜落而亡,可這個時空的唐枚呢?怎麼也是大戶人家的少夫人,怎麼就悄無聲息沒了?她醒來的時候,劉媽媽頭疼病犯了,正在外頭稍作休息,就只有兩個丫環陪在身邊。

這實在不像是彌留之際的景象,根據腦海中殘留的記憶判斷,她是有父母的,也在京城,那麼,女兒在生死關頭,怎麼會不陪在身邊?

“媽媽,我病好了,要不要告訴爹跟娘?”她試探的問。

劉媽媽嘆一聲,“本來只是風寒,喝喝藥就好的,想著不要讓太太擔心,最近那邊也是……可是誰曉得後來病的那麼急,我都來不及去告訴老爺太太,幸好你沒有事,老爺太太也不用虛驚一場。”

唐枚聽完,手指輕敲了兩下桌面,只是風寒,竟然就丟了性命麼?她又問,“我昏昏沉沉的,那會兒大夫沒說為什麼病情會加重?”

“大夫也不清楚。”劉媽媽有些氣憤,兩道烏黑的眉毛豎起來,“真是個庸醫,連個風寒都治不好!虧得夫人以前還給他那麼多賞錢!”說罷瞪起唐枚來,“我早說了,那小子不過就是嘴巴甜一些,哪兒有什麼真功夫?夫人這下該相信了罷?”

劉媽媽真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唐枚笑了笑,“媽媽說的是。”

“啊……”劉媽媽呆住了,她剛才一時火大教訓了少夫人,少夫人居然還笑眯眯的,她很不適應,“少夫人,你,你……”

唐枚是個什麼蠻狠性子,她比誰都清楚,從小帶大的人,今兒卻變了。

“我想通了,還是要聽媽媽的,只要媽媽說得有理,都得聽。您看,這大夫不就是一個例子,要是早聽媽媽的,換個好大夫,可能我的病早就好了。”

劉媽媽的嘴巴大張,能放得下一個雞蛋,身後的紅玉綠翠也面面相覷,滿臉的不可置信。

“怎麼?媽媽還是希望我跟以前一樣?”

“不,不,不不……這樣好,這樣好,夫人想通就好。”劉媽媽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疊聲的道,“太太要聽到了不知道多高興,夫人總算懂事了。”說著竟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感動的哭起來。

唐枚這下確信了,自己以前只怕真是個令人頭疼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