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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人命如草芥——是文士對夏螢風評的定格。

幾年間作為監軍的幾位兵部侍郎從戰場回來後,無一不痛斥夏螢獨斷專橫,殘忍霸道,但在赫赫戰功面前,在大齊需要有鐵血手段的將帥鎮守西北之時,皇帝把彈賅夏螢的奏摺壓下不表。

夏螢知道五年來彈賅他的奏摺共有三十七本,全被皇帝鎖在一個專門的櫃子裡,或許今日會再添數本,拿不拿到朝堂上議表,端看皇帝現在對時局的把控,所以西北丟失的疆土並沒有乘勝追擊一舉收復。

京城中人,無論是普通百姓還是文人墨客,或世家大族,均不喜夏螢。

康大夫自然也不喜,甚至惡言相向。

夏螢兀自找了張小杌子坐下,顏清感覺那張小杌子經不起他一坐,卻穩如泰山。

“素聞康大夫以視金錢為糞土聞名於世,我又豈會以糞土作診金?”

夏螢從深藍色繡暗紋梨花的荷包裡取出一塊碧綠色的玉塊,呈不規矩多角形,他將玉塊舉起對著強光一照,內裡竟蘊藏著有一個天藍色的水滴子。

原來一臉不屑的康寧發現了這個隱秘後,立刻衝到夏螢身邊伸手就搶,他速度快得普通人根本難以看清,然而夏螢看上去只是輕輕一抬手,已經避開。

顏清看過去,他們打起來了,只覺得有很多虛影在晃動,她數著數,約莫十息後,康寧如雄鷹展翅往後掠開數尺,而夏螢如老樹盤根,紋絲不動。

顯然夏螢武藝在康寧之上。

“說,要治誰?”康寧臉色鐵青。

夏螢有病沒病康寧一看便知,一個身體健康的人用“無價之寶”來求診,一定是為對他極其重要的人而來。

“顏大姑娘要不要治病?”夏螢忽然挑眉問顏清。

康寧咬牙搶著道:“少在這賣弄你翻雲覆雨的手段,顏姑娘自有良藥。”

夏螢搖搖頭,冷魅的目光透出幾分可惜,噙著笑容道:“聽聞御史大夫病了,他一直忠君報國,我也想略表心意,願請康大夫為其診治。”

“放你孃的狗屁,他也沒病!”康寧聽後,氣得吹鬍子瞪眼。那個御史大夫身體壯實得很,這壞東西進門就沒好事,爭權奪利還要拉他下水。他守著一間三進小屋子,偶爾來個病人看診賺點診金過日子容易嗎?

“有,你仔細想想,病從淺中藥,若是病入膏肓……”夏螢點到即止,轉身盯著顏清,不待康寧答話便對她說道:“清兒你說呢?”

顏清眨了眨眼,她腦子忽地一片空白,然而下意識想到夏螢是不是想讓她在制香時滲毒藥害御史大夫?

“這是你的事。”她絕對不會用薰香害人,放慢性毒藥制敵的方法有很多,但僅限於敵人。

夏螢不滿意地反駁:“是我的事不錯,可也是你的事。”

顏清迅速思考顏氏一門與御史大夫的關係,沒找到什麼牽扯?她眼前有很多事情要辦,夏螢非要在這個時候攪局,真是可惡!

“世子爺很閒嗎?”這人一旦閒下來不踏實是吧,非要鬧點動靜出來。

難道是御史彈賅他,現在尋思要耍陰招報復?

她掌握的情報少得可憐,胡亂猜測也於事無補,不如保持心平氣和。

夏螢認真地點了點頭,似笑非笑的神態似隱藏於黑夜的獵物者,又問康寧:“康大夫,三個月,想好了嗎?”

“尺度?”康寧一咬牙,答應了,但要問清楚。

夏螢輕笑道:“生點小病而已,小事。”

康寧理解他的意思了,小病不斷,大病沒有,其實還挺不容易。以反覆生病來折磨御史大夫的心性,沒想到夏螢是個這麼狠毒的小人。

“世子爺文韜武略,何不正面與之較量?”他不甘心地問了一句。

夏螢親自走到康寧面前,把玉塊交到他手裡,“若是像康大夫那麼耿直的好漢,來十個我也絲毫不懼,可我自問不是偽君子的對手。”

康寧飛快把玉塊藏進衣襟裡,沒好氣地罵道:“呸,你這是變著法子損我!”

“不,我很欣賞你。”夏螢低笑,回到那張小杌子上坐下。

顏清這回留意到小杌子幾乎看不出變化,彷彿根本沒人坐在上頭一般,好深厚的內力。

他才二十一歲,武功絕對在大師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