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嬤嬤跟著楊氏去了正堂,有莊裡的下人在打掃衛生,見了楊氏紛紛行禮,然後接著幹自己的活。

等到四下無人時,陶嬤嬤小聲問楊氏:“婢子覺得大太太今日話多了些。”

楊氏盯著她冷冷地說:“大家都是混口飯吃,你別為難我,我也不會為難你,聽明白了嗎?”

陶嬤嬤對楊氏話裡自貶身份感到驚訝,要說家世,楊家比顏家、何家都要好,可惜楊家沒落得非常徹底,全靠楊氏一人支撐。

楊氏與顏知禮這場婚姻,府里老一輩活得明白的下人都知道是場交易。

老太太看中楊氏的才能和擔當,透過可觀的聘禮和一直接濟楊家來控制楊氏為她打理蘇大太太留下來的龐大遺產,因為老太太實在不善經營,她孃家兄弟也不中用,導致連年虧損。楊氏為了楊家二十幾口人的生計,把自己賣給老太太。要說老太太這一生做過最好的買賣,便是以楊氏為長子繼弦,即堵了悠悠眾口,又得一執掌中饋的好手。

這十數年,楊氏不說把蘇氏的資產做大,倒也不會虧本,滿足了老太太及其孃家可持續的奢華生活,然而在老太太及家人心中,楊氏不過是她養的一條能幹的狗,好在楊氏十分精明和強勢,傲骨不折,顏家上下都敬她三分。

“大太太言重了,婢子確實得老太太賞才有口飽飯,大太太您慧質蘭心,這樣說真是折煞婢子。”陶嬤嬤作為下人,說是老太太派到楊氏身邊的,可哪裡敢開罪她。

楊氏嗤笑一聲:“給你再說明白點吧,若是大老爺回來發現了紕漏,我首當其衝。兩年前的事忘了?”

她若出了事,老太太指望誰忠心耿耿為顏家操持庶務?

不過話說回來,別說陶嬤嬤,怕是老太太本人絕不會在顏清的事上思慮太多,現在一心想趁顏知禮遠在金陵和上意“逼迫”之下送顏清上路。

如果不是兩年前那場激烈的爭執,她何至於如此謹小慎微。

兩年前立春,顏知禮外出辦差,前後去了五日。老太太趁其不在,以顏清衝撞其大嫂何老太太是為不孝之罪名,罰顏清到上安堂下跪反省。顏清不認為自己有錯拒絕下跪,以致被老太太命婆子抽了背部數鞭,其中有一鞭下手特別狠,疼得她當場暈了過去。

沒有老太太的命令,根本沒人去管顏清的死活,她在擺放顏家歷代祖先靈牌的上安堂冰冷的地板躺了一晚。

第二日天未亮,老太太得知顏知禮提早歸來,才急急著楊氏去請大夫給顏清看診,當時楊氏對顏清一如既往的冷漠,老太太吩咐什麼她照做,沒吩咐的,懶得一顧。

她認為顏清那麼傻氣不長進,活該吃虧。

顏知禮從來不去清雪院,回來那日卻去了,一看顏清趴在床榻上,背部覆著的棉紗滲出血跡,當場變臉,怒不可遏。

他沒把清暉園掀了,卻嚇得老太太半個月不敢邁出清暉院,還破天荒進了楊氏和一雙兒女住的小院,賞了她一耳光,告訴她,顏氏滿門包括楊氏一門,吃的用的都是他亡妻的骨血。

楊氏沒有辯解,默默照顧顏清到康復。顏知禮打那次後,對顏清還是老樣子,平日裡不聞不問,以致讓所有人覺得,顏清沒有任何依靠,可隨意揉蹉。

一旦出事卻是她來背鍋?

楊氏嘴角泛起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