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眨了眨眼睛,光可鑑人的黑瞳映著楚盛安周正秀氣的國字臉。常言商人無利不起早,這話放在達官貴人身上亦然。

楚盛安乃是與殺神夏螢合稱南盛北曜的將帥之才,若無人指使,怎會為了聲名狼藉的小女子趟這渾水?而且行伍之人最是不屑朋黨之爭、兒女情長。

誰能使得動堂堂二品上將軍?

顏清一邊推敲一邊慢條斯理地說:“請恕我孤陋寡聞,現在才識得上將軍。”

潛臺詞:何必多管閒事?

楚盛安一怔,明明說顏清最擅媚上,尤喜新貴,他非常符合她的要求不僅新而且貴,送上門還往外推?

難道是小女子慣會的手段——欲迎還拒?

有趣有趣。

“我認識你呀。”楚盛安拍拍胸口,露出一副非常消魂的神態:“我不管,我仰慕姑娘已久,打算這趟回京就去府上提親,憑什麼給個破落戶……不對,他算不上。憑什麼給個六品無賴搶我心頭好?”

顏清聽著聽著竟然想笑,他不就是大齊最不要臉的無賴麼,還好意思說別人呢?

楚盛安又轉身瞅著羅杉,見他臉色微變,極盡挖苦之能事:“別以為你侄兒得聖上青眼就能一門雞犬升天,一把年紀了,滿足得了美人兒嗎,想什麼呢。”

他聲如洪鐘,圍觀的老百姓聽得一清二楚,一時間議論紛紛,就“行與不行,能有多久”展開討論。

已有小娘子羞得掩臉躲到角落,但她們又不捨得走,豎起耳朵聽著。

“請上將軍自重。”羅杉臉色黑如鍋底。

大街之上敢不顧形象把上不了檯面的話掛在嘴邊,放眼整個京城,不過幾位,楚盛安正是其中一位。

顏清已經能肯定楚盛安奉命而來,極其痛恨自己的前途被別人掌控和左右,若是那時沒有搖擺不定最後選擇相信那負心漢,也不至於全家慘死!

她越想越氣,忍無可忍,揚唇譏誚:“說得上將軍好像很持久一般。”

這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大街突然安靜得針落可聞。

顏清可不管他們,若無其事又問羅杉,“我想退親,望羅主事成全,交出婚書,日後嫁娶自便。”

羅杉已有決斷,原就不想趟京城這汙穢濁水,顏清明明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甚至已經淪為笑柄的小姑娘,區區婚事竟然還把楚盛安牽扯進來,內情只怕比想象的還要複雜。

他寧願掛冠歸去種田,也不要過“今日不知明日”的日子。

早上去顏府籤婚書時,他下了三十兩銀子的聘禮,因知他無錢,顏老太太暗中塞給他一百兩銀票算是支助。

羅杉取出婚書,並七十兩銀票雙手奉還,“顏大小姐賢淑,是在下一時糊塗,現歸還婚書和銀子權當兩清。”

顏清敬他是個君子,只接了婚書沒拿銀子,開啟婚書細閱確定無誤後,一邊撕毀一邊說:“銀子留著給小妹妹添些物什吧。”

羅杉道:“這可是顏老太太給的。”若她若隨意處置,回去又多加一條敗家罪狀。

顏清搖搖頭,“全是我母親所遺之產,羅主事不必擔憂。”

顏氏一門所使之錢,除了顏氏三兄弟微薄的俸祿,皆是顏清母親遺產,顏清可以名正言順地支配。

處置了婚事後,她打算先去醫館請大夫開藥方仔細調養,莫要落下病根才是。

然而再次有人攔住她的去路,順著結實寬敞的胸膛往上看,只見楚盛安原是蜜色的臉頰漲成豬肝色,連耳朵也紅得發紫。

“有勞上將軍讓讓可好,我腿疼。”顏清有禮地說,她可以確定自己沒中毒,所以懷疑小腿是不是骨裂。

“我,其實也不知自己可以多久,因為我,我我還是……咳,真的,童子啊,要不咱倆湊合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