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公心中那股暢快還未消化,在被狼妖帶來時,卻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地上,正在消散的那個靈體。

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

但仔細去看,依稀還能看到那破爛衣服,本該是一襲青色官袍。

他披頭散髮的,臉上消瘦異常到皮包骨頭,就像是一個被折磨了十多年的囚徒。

但從那臉頰依稀能看到他之前的模樣。

“弘毅啊!”

老土地悲呼一聲,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撲到那消散的靈體身邊,將自己的棗木棍和青玉煙桿都丟到一邊。

他跪在那裡,顫抖著雙手,將眼前即將消亡的靈體抱起。

那張蒼老的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痛苦。

“弘毅,你睜開眼睛啊!是我啊,是二狗我啊!弘毅,你說句話啊!”

淮安公這會語氣悲愴,心中就是大起大落。

明明見到了自己以為十多年前就死去的老友,但偏偏再次相見時,老友已靈基潰散,將消散於天地。

這一再會,便是訣別。

他與這曾經的鳳陽城隍,在活著的時候,就是從小相識,一起長大,他沒本事,只能留在家鄉做個釀酒師。

而好友蔡弘毅則讀了聖賢書,入朝做官,直到年老去職。

待回到家鄉時,曾經的兒時好友饒是鄉音未改,卻已都是兩鬢斑白,相逢卻也未有尷尬,還是還如多年前那樣,說說家常。

用的就是二狗親手釀出的好酒,聽的就是弘毅多年見識得來的故事。

這是友情。

弘毅早於二狗逝世,好友悲痛欲絕,在弘毅墓前砸了自己的釀酒器具,之後鬱鬱寡歡兩年,也隨著弘毅一起離去。

但兩人的友情卻並未在此終結,死亡只是新的起點。

弘毅被徵召為鳳陽城隍,而二狗多年積德行善,在本地名聲極好,也被喚做土地。

兩人竟又如此有緣分。

在死後亦能同地為官,庇護一地生靈。

然...

弘毅遇險,被妖人刺殺劫掠,帶入星谷惡地,以魔氣灌靈,而二狗以為老友身死,臥薪嚐膽十數年,只為了給老友報仇雪恨。

現在,如今,卻又是這麼個場面。

實在是不知該讓人笑。

還是該讓人悲。

“二狗?”

在淮安公的悲泣聲中,被他抱在懷裡,靈體已虛弱到極致的蔡城隍,終於在彌留之際,睜開了眼睛。

他如做夢一樣。

看著眼前垂淚的老友,本是痛苦至極的臉上,竟也浮現出一抹笑容來。

“我卻是,卻是沒想到,淪入地獄十多年後,竟還能再見到好友相送...咳咳,莫哭,莫哭,二狗,你能來此,我便知你這些年是如何過的。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