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夜裡的一場漫天飛雪,隱卻了都州街頭巷尾的所有痕跡,彷彿重新佈置了一張白色的畫布,在清晨來臨之時,讓人們繼續譜寫新一天有關歲月的故事。

打更的更夫蜷縮在一個避風的角落中小憩,他微微眯著眼睛,儘量躲避那些隨風四散的冰晶,兩隻手還在下意識的揉搓著。不到卯時,天色還是漆黑,雪雖然已經零零落落的小了許多,但厚厚的雲卻仍未散去。在沒有月光的料峭寒晨,更夫只盼著天際邊的那一縷暖暖的朝陽。

“咯吱……咯吱……”不遠處傳來踏雪的聲響,更夫耷拉著腦袋回頭看了看。

“更夫,請問,都州府衙怎麼走?”一箇中年男子客氣的聲音傳來。

來的是兩個人,似乎是剛從一間客棧出來的旅者,因為冬衣厚重,又披著斗篷,所以看不清相貌。單從嗓音可以判斷,前面高個子的,應該是一位已過不惑之年的男子。

“怎麼?”更夫吸了一下凍出來的鼻涕:“伸冤?告狀?”

“呃……到州府衙門自然是有要事的,還望您指引一二。”男子不慌不忙的說著。

“這裡是城西,你得往東北方向走,等你走到那裡,天也該亮了,到那裡一打聽就知道你問的地方在哪了。”

更夫說完,抬起手哆哆嗦嗦的指了一個方向,眼神卻沒有絲毫的跟隨。

“多謝。”

男子微微說了一聲,兩人便轉身離去,茫茫的雪地上,留下兩條遠去的足跡。

“哎……若是鳴冤,怕也是枉費心思……”

更夫嘴裡嘟囔著又重新蜷縮回去,靜靜的等待卯時的到來……

天已放亮,居民們開始清理自家門前的積雪。都州府衙的門前,左右兩隻石獅子已經被雪掩蓋得看不出原有的樣子,兩名衙役正在清掃,互相不知在小聲嘀咕著些什麼。兩個人的身影已經立於門前,他們脫下罩在頭上的斗篷,高個子的是個四十多歲的清瘦男子,面色蠟黃,鬍鬚微卷,後面跟著的是一位年芳二十的姑娘,看上去英氣逼人,雖然面容秀氣,但眉宇間有一股不遜於男子的凌雲之氣。

“官差大人……”

男子上前一步作揖。其中一位衙役抬頭看了看他,但隨後就將眼神落在了身後的姑娘臉上。

“何事?這麼早……老爺還沒……”

“不不不,我等不是來伸冤訴狀的,鄙人姓王,名曰時濟。”

男子微微一笑,打斷了衙役的話。

“哦?你就是王時濟?”另一位衙役湊到跟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這位姑娘?”

“鄙人的義女,王琳。”

說話間,兩個衙役用眼神快速搜尋了一下王時濟身後的姑娘。

“你帶他們去後堂吧,不管怎麼說,也是知州老爺大人請來的,別怠慢了。”

一位衙役語畢,另一位衙役便帶著王時濟和王琳二人移步後堂。

後堂位於一座獨立的院落之中,與前庭知州府衙的肅穆不同,這個院落倒是顯得格外別緻。丫鬟家丁穿梭於內,好不熱鬧,臨近年關,想必都州府的知州吳慶元大人也想好好過一個收穫頗豐的春節吧。

王時濟和王琳二人正在一間廂房中看茶,身前已經擺放好了燒紅的炭火。

“義父,我不是很喜歡這種地方……”王琳環視著廂房四周。

“你呀……”王時濟笑了笑:“從小在江湖上闖蕩慣了,你看哪個女孩子家像你,整天舞刀弄劍的,都二十了,連個如意郎君都沒相中。”

“您又取笑於我!”王琳撅起了嘴:“義父恩養我多年,為女定會竭力盡孝,但兒女之事又豈能強求,義父您還是別操這個心了。”

“好好好……不催了還不行……”

王時濟剛剛將茶碗放到桌上,一位家丁跑了過來。

“吳大人請先生到前廳一敘。”

說罷,父女二人跟隨家傭移步至前廳。吳慶元背對著中門,站立在一條香案前,朝服上身,看來是準備到州府衙門坐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