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這個速度,會落下後面的隊伍很長,他們應當會比後面的隊伍少用一半的時間先進入湘南。

在初初進入湘南地界時,那種溼熱就浸漫天地間,好像連腳下的土地都在往上蒸騰著溼溼的熱氣,連馬兒都不習慣起來。

比馬兒更不習慣的是阮泱泱,她畏熱,更不喜歡這種溼溼的熱,一時間讓她覺得身體裡的水分好像忽然變多了,使得她都不敢再喝水了。

湘南屬丘陵風貌,沒有特別特別高的山,但就是這種不高的山地連綿無際,期間還有不少的村鎮夾雜在其中。若單純論風景而言,還是不錯的。

不過,有句話叫做天險,不可升也;地險,山川丘陵也。也就是說,在這種地方,若不熟悉,最好不要妄動,平靜之下隱藏的就是危險。

這一路騎馬,阮泱泱的脊背腰臀有些受不住,好在進入湘南後速度就慢了下來,遊遊蕩蕩的,好像是來遊玩的。

總體來說,這一路的體驗不錯,她沒有從馬背上掉下來過,鄴無淵始終在她身側,心理上的安全感上升,她駕馭的就更輕鬆了。

唯一的不足就是,驀一時會有長翅膀的忽然出現,雖不至於撲到她面前吧,可也總是將她嚇一跳。

這個時候,就看出親衛的能力來了,他們也不知隨身帶著什麼暗器。但凡有鳥出現,暗器就飛出去,那些長翅膀的瞬間斃命。

阮泱泱都覺得自己成了鳥類殺手,雖然她始終沒有主動出手過。

這湘南富裕,許多在北方培植不了的瓜果都是湘南的特產。以前在將軍府,包括宮中的賞賜,還有呂長山送過去的瓜果,都產自這湘南。

有的佃農這生意做的很大,沿途就能看到,一人多高的籬笆圈出去很遠很遠,裡面還有惡犬,看守的人也不少。

馬兒踢踢踏踏,阮泱泱的視線也一直在那些園子裡,連續幾天趕路,也沒休息太久,她看起來精神還是不錯的。

“這種地方,給些錢,我們就能進去。只不過,瓜果還未成熟,不會好吃的。”一直在她身側的鄴無淵自然瞧見她的視線,可以說一路來,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看到了。

“饞涎欲滴還不至於,我就是想啊,千鍾慄,黃金屋,寶馬香車,紅桃碧柳,都不及眼前所見來的生動。在這個地方,親眼見它們開花結果,悟道昇仙也指日可待了。”轉過臉來看他,阮泱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她看起來像是在玩笑,但又滿載一種誰也抓不住的遊離之感。她的大腦她的心,完全由她自己所掌控,誰也別想扎進去參合分毫。

“經營這種園子並不簡單,栽種,插扦,修枝,防蟲,剪花,收果。步驟繁複,需要時時刻刻的看守,不能離人。”鄴無淵也沒問她是不是真的有嚮往空門的那個想法,只是和她盤起了經營果園的事情,而且頭頭是道。

阮泱泱的確是震驚了,“將軍知道的好多啊。”

面上無太多情緒浮動,他只是說,“如果真想試試,待得空閒了,就在這湘南買一塊地,供你經營。”

他說的話,和他本人這個形象不太符合,也可以說,他的大方和縱容,超出了阮泱泱的想象。

“的確有興致。不過,還是有個先決條件,待有空閒了再說不遲。”主要是這個地方太溼熱了,她畏熱,有點兒不適應。

隊伍終於進了城,不過卻不是和郡王所在的陽州城,算是鄰居吧,這是小陽城。聽起來像是依附在陽州城的城池,但是也很大。居住人口不少,算得上繁榮吧,不過窮人也很多。

除卻主城區,房屋建築街道較為乾淨,就是這來來往往的人穿著差距很大,有的車馬小轎出行,有的衣著襤褸,貧富差距明顯。

進了城,就都不再騎馬而行了,阮泱泱的齊頭簾棗紅馬被親衛牽著,她和鄴無淵並肩前行,環視著進入視線之中的一切。

“這湘南的貧富差距很大啊,富裕的人大概是堆金積玉,肥馬輕裘。這窮苦人,貧無置錐,囊空如洗。一般來說,這種環境裡,可乘之機也特別多。”一身男兒裝扮,她卻顯得過於纖弱了些。唇紅齒白,眉目莊雅,偶爾一瞥幾許嫵媚。

“看出什麼了?”她這一番話,可不是閒極無聊。

“我覺得這座城市,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肯定無比黑暗。甚至,墮落,荒糜。”這是這座城給她的感覺,並非是因為溼熱的環境,而是這來來往往的人。

鄴無淵沒有再說什麼,她的感覺,很準。

隊伍在這城中的一家客棧停留,整個客棧被包了下來。環境尚可,其實再好的地方,因為溼熱的環境,也都顯得不怎麼高階了。

當然了,這是對阮泱泱而言,畢竟她畏熱。

選了個通風較好的房間,門窗都開啟,細微的風不時的穿堂而過,她就站在窗戶那兒等著吹風,可惜這風少的可憐。

呼吸時,都覺得吸入的空氣有點兒粘膩,又幾分悶熱,像是馬上要來一場大雨似得。

她微微傾身,趴在窗臺上,看著這下面的街道,來往的行人。都穿著衣服呢,不然她也想看看,這湘南人後背的胛骨,到底和別處的人有什麼區別。

驀地,一個穿著天青色長裙的高挑女子進入視線當中,長裙樣式簡單料子卻很是華麗,再加上那標準又扎眼的身形,走路時不屑於天下的姿態,這麼一看阮泱泱就覺得眼熟。

只不過,她頭上扣著一個斗笠,面部還墜下來一片薄紗,看不見樣貌。

即便是看不見臉,她也是相當吸引人,但凡擦肩而過的,沒有不回顧的。

看著她,緩緩的走到這樓下的位置,阮泱泱就彎起了嘴角,真不知是山水有相逢的巧合,還是刻意為之,大衛這麼大,居然在這兒碰上了。

就算沒看見她的臉,阮泱泱也知道她是誰,如此孽障,這世間只此一枚。老天大概也沒那麼多閒心,再造出第二個來為禍人間。

她走到這樓下,就停下了腳步,明顯先往一樓的大門裡看了看,沒什麼發現,她就抬頭往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