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目光落在上面之時,他的眸子微微眯緊,唇角抿成一線,繼續又翻了一頁,隨著每開啟一頁,明帝的臉色就要更加黑上一層,目光陰森森的朝著御鳳檀瞟去……

所有人都被明帝的表情所吸引,忍不住猜想那本名冊裡,究竟是什麼東西。又微妙的望著御鳳檀,難道這冊子真的是他掉的,那為什麼不承認呢,裡面莫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魏寧跟在明帝身邊多年,察言觀色是他的看家本領,此時見眾人表情怪異,餘光不著痕跡的在往那冊子一瞟,這不瞟還好,一瞟連他這御前伺候多年的宮廷內侍總管臉色都變了一變。

御鳳檀依舊是這幅老神在在的模樣,不為明帝的目光而變色,等到明帝終於將那份冊子用越來越快的速度翻完,他的臉色期間變了幾變後,又恢復到正常的模樣,朝著御鳳檀道:“這東西,到底是不是你的?”

御鳳檀頓了一頓,眼底似是有一抹為難,或者是稱作羞澀的東西,“陛下看過就應該知道是不是臣的物品了。”

明帝手指在那牛皮封面上敲了敲,面色嚴肅,“你怎麼能帶這種東西來參加今日的儀式,真是好大的膽子!”

御鳳檀神色不動,狹眸微微彎起,眉目之間一片悠然,“陛下,這,臣平日裡有這愛好,將這冊子帶著身上,今日一時忘記帶了進來,原本想著就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也就藏起來沒讓人發現,哪知道,偏生就這麼巧的落了下來。”

明帝目光微微眯了眯,從雲卿身上不著痕跡的掃過去,厲聲道:“這種東西,平日裡在府邸自賞也就罷了,莫要再帶在身上大搖大擺,讓人撞見了笑話!拿去!”

御鳳檀莞爾一笑,精緻的唇角勾出一抹讓人看了心中一動,又說不出所以然的詭異笑容,揚聲道:“多謝陛下。”說罷,便向前去接那冊子。

辛曠靜靜的聽著御鳳檀的話,開始心底還是一喜,如今聽來,那話語越來越不對勁,看冊子的表面,就是他們準備的那本,按理來說,陛下看完之後不說是雷霆大怒,必然也不是現在這幅帶著點無可奈何,眼眸裡又隱隱含著笑意的的模樣,莫非這其中有什麼不對?

就在他思忖之際,御鳳檀已經邁過階梯,上到了寬闊的亭子之中,接過了那一本牛皮冊子握在手中,側眸望著一臉沉思的辛曠,瞳仁中一閃而過的寒意,嘴角的弧度若輕花飛舞,寓意深遠。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明帝看著亭中站著的兩人,提聲吩咐道。

與此同時,只看御鳳檀一手拍在辛曠的肩膀上,“辛侍郎,我掉下一本冊子,還麻煩你送上來給陛下觀閱,實在是太過有心了!”

這一拍用了勁力在其中,辛曠本就生的瘦,整個人都往左邊傾斜了下去,這還不算什麼,只看辛曠一斜,本就寬鬆的衣襟下叮咚劃出一樣東西,掉在了地上。

明帝低頭一看,臉色頓時一變,兩旁侍衛全都衝了上來,將明帝包圍在其中,拔劍待命。魏寧望著那短劍,指著辛曠喊道:“辛侍郎,你身上帶著短劍進來做什麼!”

剛才進來之時,所有人都進去經過了搜查的,一干危險的物品全部都留下,眼下辛曠身上忽然掉出一把短劍,實在是讓人驚悚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辛曠低頭一看,噗通一聲跪倒在明帝的面前,額頭上冷汗涔涔,連聲喊道:“陛下,這短劍臣不知道從何地方而來的,臣確實沒有挾帶過這種危險的物品!”

明帝目光盯在那把短劍上,不由的就想起圍場那次被刺的狼狽狀況,深邃的眸子裡射出如冰的視線,朝著辛曠看去,生生將人的汗毛看的豎起,“朕親眼看到短劍從你身上掉落,你還有何話說!”

辛曠也沒想到自己身上怎麼會有一把短劍,而又在這個時候掉出來,他忽然想起御鳳檀那重重的一拍,心中一股涼意倏地一下瀰漫到全身,定然是這一拍。他反應很快,立即辯駁道:“陛下,進來之時,每一個臣子的身上都要經過搜查,臣身上若有短劍,定然會被內侍查出,還請陛下請檢查臣身上的內侍過來,給臣一證清白。”

明帝在審查案件的時候,有著明君最大的優點,便是聽辯駁,看證據,此時雖然他心中動了怒氣,然而當著朝臣的面,他絕對不會就任意將身為戶部侍郎的辛曠拉下去妄斬,他沒有開口,但是魏寧知道他的意思,對侍衛使了個眼神,他們便去查那個搜身的內侍。

四皇子站在亭下,望著這一幕,墨般漆黑的雙眸中蘊著一抹淡嘲,他心底有一種直覺,這一次下手絕對又沒有成功,無論事先計劃的有多麼的周密,事到臨頭,下的棋總是比別人要慢上那麼一步!那個搜身的內侍,只怕是找不到的!

果然,片刻之後,侍衛回來,稟報道:“回陛下,替辛侍郎搜身的內侍已經自盡在暗室,從他的身上搜出了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御鳳檀睜大了眼眸看著辛曠,似乎被嚇的往後一退,指著他道:“我就說,怎麼我掉了本冊子,辛侍郎看也不看,就要說呈交給陛下觀閱,原來辛侍郎是要尋個機會接近陛下,然後進行刺殺,好在我這一拍將你的兇器拍了出來,否則的話,陛下豈不是危險!”

“瑾王世子,你休要血口噴人,我對陛下一片丹青可照天地,如何會做這種被人不恥的事情,你切莫要冤枉於我!”辛曠一聽內侍已死,便知今日一事,早就被御鳳檀看穿了,他們買通人在瑾王世子身上弄上一本冊子,結果人家也照樣將這一手還給了他們。他如今已經沒有人可以解釋作證,只有一口咬死不是自己所做的。

危及自己的性命的事情,明帝肯聽辛曠解釋已經是極為有耐心的,此時見他舉證不出,還在這裡想要洗脫罪名,額上青筋迸出,唇齒間已有怒意冒出。

辛曠是四皇子如今的謀臣,又處於戶部侍郎一位,以後前途偉大,自然不願意就這麼折損一名親近臣子,對著自己這一派的人示意,立即有人站出來求情,“陛下,辛侍郎平日精忠為國,尊敬陛下,臣等都看在眼底,他絕不可能對陛下有刺殺之心,這定然是另有陰謀,還請陛下明察!”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到曹左都御史站出來,不屑道:“要保人,也說的客觀一些,童大人,你說辛侍郎一心為國,此話我不敢苟同,我御史府最近接二連三的接到有人舉報,戶部侍郎辛曠廣納私田,私藏美姬,在京中郊區置下至少六處莊子,敢問他一個侍郎的俸祿,不僅能養活屋中八名小妾,還能買下這麼多房產,這銀兩來的不明不白,實在讓人無法認同你的說辭。”

童大人一怔,他沒有想到,一向站在中立隊的曹左都御史突然會在這個時候對辛曠進行發難,不知道如何回應是好。這曹御史是寒門出身,整個人就如同那咬不爛的銅豌豆,朝中哪個官員犯了錯,他都敢上書**,絲毫不留情面,得罪了不少人,可他的正室,是楊閣老的女兒,又不知道這臭脾氣怎麼對了明帝的胃口,不管多少人投訴他,明帝總將那投訴的摺子壓下不理,所以朝中官員看到他,心中無不膽怯。

眼看其他要說話的人,遭遇了曹左都御史的一番話後,眼中都閃爍著猶豫的光芒,他們要是幫著求情,將那曹鐵豆弄的火了,當著眾人的面就掀了他們的底,這不是自找難堪麼。保人可以,但是也要看場合和時間的。

一時之間,就再也沒有人開口。

雲卿瞧著這些人的臉色,暗暗冷笑,博俊王和四皇子連起手來想要陷害御鳳檀,以御鳳檀這精得冒泡的性子怎麼會察覺不到,莫說是放本書,就是在他身上多加兩根頭髮,他也能察覺到。他早就暗地裡讓人給曹左都御史將四皇子身邊得力信任的一干人老底遞了過去,今日這些人只要開口求情,就等著被髮難吧!

人性都是自私的,就算是一個派別,也不見得會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的利益。此時的沉默便是證明了這點。

四皇子也是經過風浪之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節,眼看再不行,辛曠就要被斬,他靜靜的站出來,雙眸望著明帝,“父皇,兒臣認為,曹左都御史所說之事,與今日行刺一事無關,兩者之間沒有聯絡,並且兒臣覺得,辛侍郎不是魯莽之人,他前途鼎盛,如何要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連累一家上下!還請父皇能將此事細細審查,定然會有所獲!”

三皇子正瞧著好戲,看著四皇子站出來,便如同瞌睡了有人遞來枕頭一般,見風就去煽火,圓白的面容上露著一抹嘲諷的笑意,眼角里帶著輕視,“四弟這話說的就不對了,自幼夫子不是說過,人的性格決定人的行為,而從一件小事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品質。曹左都御史正直清明,所查之事都是有證有據,辛侍郎若能為了一點財物,而放棄為官的清廉,那麼他害怕被曹左都御史上書之後,被陛下罰貶,也可能做出過激行為的!”

四皇子兩眼微眯,眸子裡透出危險的光芒,瞪著眼前這位和自己從小就不合拍的皇兄,恨不得現在就立即將他殺了,以免總是擋在他的前面,做一個礙眼的擋路石!總有一天,這個白胖子,他會將他殺瞭解恨的!

兒子之間的暗流洶湧,明帝都一一收於眼中,最後望向一直默默無聞的五皇子,徐徐開口道:“老五,此事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