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呼地一下往前邁出一步,厲聲喊道:“鳳檀,小心!”

御鳳檀抬睫望去,但見那五道藍光襲來,嘴角蜿蜒出一道嗜血的紅痕,但見他馬速不慢反快,雙手握住一根長箭,內力頓震,如山石破裂,但見鐵箭迅速斷成五截,若秋葉之凌厲,卻比秋風還要迅速,眨眼之間與五針交擊,迸出叮噹脆響。

雲卿這才放下心來,轉頭朝著射箭的方向望去,便看到那十三妃正掩袖收手,指尖映在日光之下,有藍色的幽光暗閃,還要再來!

雲卿幽蒙鳳眸微微收縮,全身散發出一種悠然的冷意,她退後幾步,將手中精緻的冰玉鐲子露出,對著十三妃抬手射出!

嗖嗖嗖幾聲之後,便看十三妃尖叫了一聲,然而周圍之人的精神都在那場上激烈相鬥之上,對她一個小國的妃子哪裡有那樣動心!

十三妃右肩突然倏地一下猶如針刺,伸手到肩上一摸,只覺得入手微溼潤,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的不妥,許是自己舊傷發作了,一時心理作用罷了。她用了用手,卻發現有些無力,不由暗自咬牙,雙眸微眯朝著場上的兩人望去。

怎麼就偏偏沒射中呢,若是能將御鳳檀射傷,博俊王必然能贏了他,按照規矩,她就必須和沈雲卿交換,留在御鳳檀的身邊!

她眯著眼,望著前方鐵馬混戰,想起自己這一路的苦楚,自被賜婚給赫連安元起,她就日日夜夜在宮中大鬧,但是明帝顯然不許她再胡鬧,打定主意要讓她嫁給赫連安元,因為在明帝看來,兩國之間雖然是劍拔弩張,然而沒有五年十年,元氣都不瞬間可以恢復的,她嫁過去,怎麼都是太子妃,身份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在貴順郡主看來,沒有嫁給御鳳檀,嫁給任何人都是對她的屈辱,她見哭鬧不行,就動起了另外的心思。這些年,她也時不時的跑出去,結交了幾名懂的一點異術的朋友,其中有一項就是易容,她在身邊找了一個跟她身形高矮差不多的宮女,強行給她喂下毒藥,然後逼迫她易容成自己的樣子,而她自己,則扮成宮女的模樣,跟隨在一旁,監視宮女的同時,在尋找一個絕好的機會逃走。

本來她是打算到了半途中,夜間點一把火,將這個宮女燒死了,然後再找具屍體裝成宮女的樣子,反正燒得臉面模糊,也沒有人看得出究竟誰是誰,可還沒等到她找到合適的機會,薛家二子就帶著人裝成劫匪的樣子出現了。

護送的隊伍被打個猝不及防,根本就來不及招架,那個假扮成她的宮女被繩索套住了脖子,烈馬狂奔,一路拖走,她就是趁這個混亂的時候,趕緊逃了出去。雖然沒用上自己的計劃,但是也很不錯。

可是那時候她已經出了關卡,再想進去,又難了,於是打算先到外面找一處地方住下,等有商隊或者其他通關的隊伍經過,再混進去,回到大雍。

可是天不如願,她還沒到塞外幾天,就遇上了真正的馬賊,因為容貌姣美,她被那粗壯野蠻的馬賊統領抓了綁起來強了,然後又被統領丟給下面那些小頭領享用,那些人根本就不會將她當作什麼郡主看待,騎她的時候和一般女人沒什麼不同,起初她也反抗過,可她那點武功到底不如人,很快就被打的要死,還被灌了迷魂香,手腳發軟,根本就沒有一點力氣,天天被剝光了丟在營帳裡,陪不同的男人睡。

後來她漸漸的堅忍了下來,知道馬賊們最喜歡來她這裡,是因為她容貌美麗,身段妖嬈,便學會討好那那個馬賊統領,漸漸讓他對她放鬆了防備,就這樣半年之後,她逃了出來,但是剛出了狼窟又進了虎窩,被專門給落日國官員提供女奴的人販子抓住了,這一次她憑藉半年學到伺候男人的技巧,哄的人販子開心,倒是沒受什麼苦,因為滿意她的伺候,人販子將她獻給了落日國的一個文官,那文官看她貌美,就藉著機會讓她接近落日國的博俊王,就這樣,她成了博俊王的十三妃。

回想起這一年多的日子,貴順郡主幾乎是不敢回首,和那些渾身汗臭,滿身長毛,粗魯野蠻的男人在一起的日子,幾乎讓她夜夜都做噩夢。

她唯一的信念就是儘量的討好博俊王,最好能讓博俊王對她死心塌地,衝冠一怒為紅顏,為她報仇,只可惜,戲本子好看,唱戲的人卻不配合,博俊王雖然寵愛她,可也只是喜歡和她在床上而已,甚至經常把她賞賜給下面的官員一起玩弄,她漸漸的知道,這一切還是得靠自己……

終於在她苦心經營之下,博俊王出使大雍,肯將她帶在身邊,但是貴順郡主肯定不知道,博俊王將她帶在身邊,是覺得她最會伺候男人,可以用來獻給大雍的官員……

當站在朝堂上,看著周圍人投射來的目光,她甚至可以熟視無睹,因為她在塞外,經常被扒的一絲不掛站在人群裡,給那些下流噁心的男人摸來看去,在他們情慾勃發的時候,直接被拉過去,在人前像狗一樣的被人騎,一旁的人還起鬨大叫。

比起那樣的事情,看幾眼又算得了什麼,她已經習慣了。可是當看到御鳳檀在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的羞恥了起來,羞恥之後,當看到御鳳檀牽著沈雲卿的手,她的心又被一種扭曲的憤怒所代替,那個被牽的人本來應該是她的,而承受這所有屈辱,痛苦,不堪的應該是沈雲卿才對!

那一刻,她好不容易掩飾下去的恨就像是地獄攀扯上來的花,一步步將她往更為黑暗的深淵裡走去!她要留在天越,並且還要讓沈雲卿代替她去受這種痛苦,讓她試試被無數野蠻的男人騎,被無數骯髒,不懷好意的手在身上撫摸的噁心感!

她狠狠的捶了一下失力的肩膀,這隻手,曾經被馬賊扭斷過四次,所以天氣一冷,就會發病,不能發力!早不發,晚不發,偏偏在這個時候!

博俊王,你這個噁心的敗類,這一次希望你真的能贏!

她不知道雲卿給她刺的,是最新研究出來的,特別用在冬天裡的冰針,冰本來就透明無色,再加上雲卿特意放了適量的麻醉藥,射進人體根本就沒有什麼感覺,可是到時候發作起來的時候……一定會讓她知道什麼是痛不欲生!

敢在暗地裡對御鳳檀下手,不好好還回去,她就不是沈雲卿了!

雲卿見她手不自然的垂下,知道她沒有力氣再動手腳,嘴角微微一勾,收回目光之時卻迎上了四皇子兩道視線。她臉色不變,若無其事的轉開視線,朝向御鳳檀望去。

四皇子站在明帝的身後,他以為雲卿會看他的,可是她看到他,也像是沒有看到一樣,根本就將他當作空氣一般!她的眼底,心裡都只有御鳳檀,只有他!

嫉妒宛若藤蔓,攀上他已經發青的內心,四皇子眯了一對鷹眸,重新朝戰場上望去,御鳳檀,你最好輸了,輸了,沈雲卿也不是你的了!

兩人已經到了激烈戰爭的時候,博俊王箭筒裡八十八支長箭已然只有最後三支,然而結果卻與前面相同,到目前為止,把紅心箭靶上沒有一隻黑色鐵箭,獨獨一根銀色長箭獨立在最中央的箭靶之上,宣誓它獨一無二的位置!

博俊王心生殺意,策馬疾行,竟是一手下撈,彎腰將地上落下的五隻長箭拉起,反身朝著御鳳檀射去,他動作疾快,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又見他手中多了長箭!

然而他快,御鳳檀比他更快,只看他長髮於風中漫天飛舞,宛若神魔降於人世,邪異凜然,長弓繃緊如半空彎月,蕭冷之意漸漸褪去,彷彿被御鳳檀渾身的殺意所取代,雲卿只看到他那薄唇微微一壓,隨之傳來繃,繃,繃,三聲,數道銀白光芒,如流星逐月,風馳電掣,朝著博俊王射去!

明帝見他如此,呼的一下站了起來,雙手緊緊抓住闌干!

旁邊眾人全部驚聲呼喊了起來,世子這是要當場將博俊王射死嗎?!

博俊王被那迫人的煞氣驚的一呆,就在這一呆之中,銀光帶起雷霆萬鈞,竟逼得他全身不斷的往後退去,如同半空飛鳥,從馬上急速的退去,最後咚的十二聲,方才罷了飆射勁力!

眾人目不轉睛的看著遠處那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樹,博俊王高大魁梧的身軀緊緊貼於其上,整個人以一個大字的姿態,臉色驚恐的望著前方,彷彿木偶一般,一動不動。

那射出去的十二支銀色長箭,每一隻都貼著他的肌膚,從肩膀,左右手臂,左右大腿,腰側穿貫而出,竟然是用箭力將他從馬上帶出二十米,釘在了場外的大樹之上!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只看著那樹幹之中上方,渾身分毫不敢再動的博俊王,連呼吸都被這一手震懾!

雲卿目不轉睛的望著那一襲玄色人影,只覺那飄逸挺拔的身影,在俊美之外,橫生一股狂肆霸氣,邪魅的容顏上瀰漫的是無盡的殺意,在萬眾矚目之中,御鳳檀緩緩的抽出筒中最後一支長箭,拉弓,眼眸深處瞄準的是樹幹上壯健的男子!

“技不如人,不服輸,技不如人,還暗下毒手!你,死不足惜!”

冬風颳走所有的溫暖,也冰凍住所有的人的心!雪花漸欲迷人眼,樹枝狂舞搖動,讓人心頭緊縮,明帝頓時一手拍在欄杆之上,直逼御鳳檀!

這一箭射去,殺了博俊王,兩國必然開戰!到時候西戎藉著戰亂,豈不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