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眸微微一轉,雲卿唇角微揚,她知道這其中的目的了,方才她還問安雪瑩為何就請了三個人來,如今可不是明白通透著了。

今日這所謂給老太君湊熱鬧的宴會,只不過是打了一個幌子,說到底還是要為這位千里追世子的國公府小姐來辦一個才藝展示小型會。而她,劉婉如,柳易月三人今日主要的重要就是來做陪襯的。

從知府夫人發話請的三個人來看,劉婉如是市舶司提舉的女兒,也是安雪瑩的好友之一,身份雖不能和知府的正三品官職相比,但是市舶司提舉是一個位置極為重要的官職,而且劉婉如的小姨嫁給了京中陽寧侯的嫡子,但是劉婉如的長相十分普通,但不是說長得不好,而是在世家女子面前,她的容貌就顯得平凡了些。

而柳易月雖說容貌秀致,柳家的家世也不錯,但是一來她父親是在知府手下任同知,越不過知府去,二來柳家才發生了柳易青婚前未婚懷孕的醜聞,便是哪個大族這一時半會都不會考慮柳家的閨女。

最後就是她了,她是安雪瑩的閨中密友,這是其中之一,而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是商賈之女,即便是她的容貌如何出色,身份間的差距是無法越過的,所以知府夫人選了她們三人來府中做客,既不顯得刻意,但往深裡一想,又沒一個真正拿得出手的,由此便在瑾王世子面前陪襯得安玉瑩和安雪瑩兩人越發的突出。

不過,雲卿朝著安雪瑩看了一眼,她倒是對射覆的玩法比對御鳳檀的興趣大多了,也就是說其實說到底都是為了安玉瑩的表現而玩了這個遊戲的。

大抵是剛才在正房裡的時候,她表現的機靈,反應也快速,給這位國公府小姐留下的印象不錯,便點了她的名來猜。

不得不說這些名門閨秀也確實很累,想要在愛慕的人面前表現一番,還得繞了幾個圈,轉了幾個彎,即要儲存面子,又要表現了才華,只可惜辛苦了猜測意圖的人。

今日她就是那最好的選擇,第一次照面的女子,又來自不同的階層,想來也不是事先就做好準備的,摸透了這點,雲卿頓時感覺壓力很大啊,她必須要猜出來這個托盤裡的東西,否則安玉瑩就失去了一個表現的機會,但是又不能顯得她一眼就看出來,還得襯托出安小姐的聰慧。

真是觀眾也累,演員更累。

雲卿淡淡的一笑,裝作略微沉吟的樣子,朝著安玉瑩觀察了幾眼,這才開口道:“我猜是玉瑩小姐鬢後的絹花。”

她的聲音略帶著些猶疑,好似不太肯定一般,安玉瑩眼底卻明顯閃過一抹喜色,面色大方的讚賞道:“雲卿妹妹眼力不錯,你是如何發現的?”她的髮髻上的確簪了絹花,但是是小朵小朵簇擁在一起的,若是不特別留意的話,很難發現這一點,難道說雲卿一直都在打量她?

雲卿半垂了眼,婉順中帶著點羞澀的笑意,“因為本來我也打算如此做的。”她的髮髻後邊有著數只小珍珠簪,若是不細心,也沒有人能發現的。

安玉瑩這才笑道:“原是如此,雲卿妹妹和我二人想到一塊去了。”

雲卿笑著點頭,暗道,開始是沈小姐,如今是雲卿妹妹,關係一下就親密了數倍啊。

老太君在一旁瞧見了,開口道:“玉丫頭,你可別在這裡套近乎,該罰的還是得罰,剛才我可是三杯一杯不少的喝了啊。”

雲卿含笑的看著安玉瑩的姿態,得了這樣的機會,若是隻喝三杯酒,那豈不是浪費了,果然安玉瑩對著老太君道:“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沾酒就醉的,要是喝下三杯去,還不直接倒在這裡,又給你笑話我了。”

這兩祖孫你一句我一句,真正的目的就要達到了,老太君道:“那你不喝也成,就給大家表演個什麼抵了三杯酒吧。”

安玉瑩隨之落落大方的站了起來,對著老太君道,“那我就給大家表演一段掌上花開舞吧。”目光卻似有似無的朝著御鳳檀所在的方向看去。

雲卿早就知道了她的心意才附和了她,比起其他人更注意到她的舉動,看她落花流去,也不知道流水有意不?至少上一世御鳳檀是沒有娶她的。

安玉瑩在未出嫁之前,可是以一支掌上花開的舞蹈名傾京城,如今選了這支舞,就是想要在御鳳檀的面前好好的表現一會,畢竟在揚州又不是京城,突出的千金小姐並不多,如此一來,她就顯得一枝獨秀了。

掌上花開是一支難度頗高的舞,乃先帝的愛妃儷妃所創,需要舞蹈者腰肢輕盈,舞蹈功底紮實,身段柔軟,且平衡能力也要優秀。在平地上起舞之時,單腿腳尖點地,另一隻腿為輔助,依靠旋轉的力量,使裙襬飛揚如同芙蓉盛開,至少連續不斷的旋轉十八個圈才能稱得上是花開,越是轉的圈數越多,證明舞者的技藝越高,遠遠看起來如同女子輕盈如蝶,在人的手心裡起舞,此舞名字也是由此而得來。但掌上花開此舞跳的好,便能一舞成名,同樣也因為難度高,非常容易失手,一旦旋轉不成,出現意外,便會大跌水平,所以保險來說,極少人會挑這支舞。

但是雲卿知道,安玉瑩的掌上花開是非常出色的,據說最好的時候連續旋轉了二十八個圈,也是此舞讓她名揚京城的。

既然已經開口幫忙了,何不一次幫到底,雲卿微笑著看著安玉瑩,輕柔道:“只有姐姐的舞曲豈不是顯得單調了些,雪瑩的琴藝在書院裡也是一絕,不如就請她為姐姐奏上一曲,豈不是美妙許多?”

聞言,知府夫人的面色就更加柔和了,雙眸望著雲卿點頭道:“這個主意不錯。”雖然老太君是請了瑾王世子來為安玉瑩作媒,可是她也不介意讓雪瑩在人前展示自己的風采。

於是吩咐人將安雪瑩平日用的綠綺琴準備了,擺好琴架,而安玉瑩也趁著此時到了後院換裙鞋。

到一切準備好的時候,安玉瑩便站了出來,為了不顯得那麼刻意,她只是換了一條丹紅色繡著金色芙蓉滾邊層疊的寬擺裙,再換了一雙跳舞特質的圓頭紅色軟鞋便站到了席位中間的空白處。

隨著安雪瑩十指在琴絃上撥出第一個清脆的聲音,那悠揚悅耳的琴聲共著輕柔的舞姿開始在眾人面前展現了出來。

安玉瑩的舞果然跳的不錯,但見她兩臂柔軟如柳枝,纖細的指尖宛若一支支俏麗的花苞綻放在豔麗的色彩之中,長髮和裙角在百花中不斷穿梭,隨著她琴聲的高氵朝來臨,她的身軀慢慢的向側彎曲,右腿抬高,仿若一隻蝶在花中嬉戲,身軀開始不斷的轉動,層疊的裙襬開始搖曳,細碎的舞步在旋風般疾轉舞出一朵又一朵的芙蓉綻放,真可謂美人舞如芙蓉璇,流風迴雪楚腰輕,迷亂了眾人的眼。

有如此嬌美佳人傾心獻藝,便是她都忍不住動心,雲卿抬眼看著那個被安玉瑩傾心的男子,卻剛好迎上他那一雙霞光瀲灩的狹眸。

他也正在看她,彼時的陽光正帶著和熹的溫度從無雲的碧色天空落在他墨色的長髮上,再落到了他的側臉,淡金色的光照在他挺拔的鼻樑上,宛若鑲了一層薄鑽在上面,似山巒挺拔而堅硬,那張絕色的容顏便顯得剛毅了些許。

雲卿眨了一下眼,長睫隔開了那讓人呼吸阻滯的容色,以御鳳檀的美,只要是女人都會有所感觸的,他便如同那一群寶石裡最璀璨的一顆,令人明知太過燦爛,也忍不住暗裡中意,若是他願意展顏一笑,那便是無人可以抵擋。

可是此時那雙狹眸卻是帶著一股陰冷的神色,一瞬不移的盯著雲卿的雙眼,那目光帶著逼人的氣勢,金輝灑在其中,雲卿清楚的可以感受到他在不高興,而且是非常不高興。

這人又怎麼了,好好的放著安玉瑩的舞蹈不欣賞,又來盯著她做什麼?難道是不喜歡她看他?也許是,安玉瑩小姐還在這裡,她這麼看他一眼,給人誤會了多不好。

於是她知趣的轉開了眼,正好看到耿佑臣的臉上露出了欽慕的表情,目光在安玉瑩那柔韌的腰肢上流連,雖然極力的掩飾,也掩飾的很好,但是認真觀察,還是不難發現他眼底的驚豔和心動。她太瞭解耿佑臣這個人了,他對一切的美色都極為有興趣,可以說‘美人’和‘權利’是他人生不可缺少的兩個部分,當初除了她和韋凝紫以外,還有四房嬌美小妾,外頭青樓相好她就不予統計了。

只是如今他地位卑微,縱使有繼承侯府爵位的希望,到底只是有希望,國公府的小姐離他的距離不是一般的遠,他也只能在心底欣賞罷了。

一曲餘音落下,眾人眼底都有著驚豔的色彩。

“跳的真好。”忽然柳易月一聲喊,周圍傳來了其他附和的掌聲,安玉瑩已經跳完了,正對著老太君行禮,目光卻是含情脈脈的往著御鳳檀的方向看去,卻見他一眼都未曾看向她這裡,而是盯著對面,眼底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的心底一陣失落。

老太君也和著眾人一起鼓掌,誇讚道:“玉丫頭的掌上花開又進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