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拉開和他的距離後,才發現,他身上所穿的黑色夜行服,左肋下方處有一種濡溼的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浸潤了,還有一點粘膩。腦中一轉,想起鼻尖始終有的一點血腥味,以及剛才被碰觸到那一塊時,他的反應,雲卿皺眉道:“你受傷了?”

“嗯,一點小傷。”銀面男聲音好似很輕鬆,雲卿甚至能想到他說話的時候,嘴唇應該是微微上翹的,臉色卻應該不太好。

“我學過醫術,可以幫你看下。”若是輕傷,就不會如今還在流血了,這傷絕對不小,雲卿目光停駐到他左肋下的一塊。

“沈小姐對我真好,竟然要幫我看傷。”銀面男一笑,眼眸於海深處透出一點淡淡的冷,說著便往馬車裡躺了下來。

沈家的馬車都是以寬大,舒適,華麗為主,即便是銀面男一個男人,加上在一旁被點暈了的流翠,坐著的雲卿,還是顯得不逼厄。

“那你就看看吧。”銀面男躺下,很自然的對著雲卿道,語氣裡說不出的淡然和笑意,讓人覺得他和雲卿不是兩次三番突然遇見的對手,而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雲卿抬頭看著他,只看到銀色的面具下方沒有罩住的一點瑩白的頸部肌膚,光是看過去,便覺得細膩柔嫩,這人,絕對不是普通亡命天涯的匪徒,她半垂了眼眸,掀開馬車下蓋,從底下拿出一個藥箱,在學醫後,她便在馬車內都備了一個這樣的藥箱,裡面放著常用的醫用藥物和銀針。

她用手捏了一下那潤溼的衣服,然後將他的衣襬從下方抽出,一點點的拉上去,她的眼眸裡凝結的是一塊黑色的印跡,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

銀面男眼眸往前,半垂著望著雲卿的動作,眼底的神色卻是半明半黯,笑意在光芒裡漸漸隱去,任她將自己的衣服拉到最上面將他的手也包在了裡面。

掀開外衣,裡衣裡便顯得了一片血色,雲卿拿出剪刀,將凝結了血和傷口黏在一起的裡衣剪開,露出了裡面一道手掌長的傷口,傷口半凝結,還有一半繼續在冒著鮮血,從面板上滴下來,落到裡衣的另外一面,一片鮮紅。

幽深的鳳眸微眯,這傷,真算不得小傷,看傷口血液凝結的狀況,血已經流了一小會了,可方才進來,到現在,她都沒看出銀面男有受這樣重傷的痕跡。

她的目光裡帶著憐憫,抬頭去望那個悠然鎮定的男子,疼惜的問道:“你難道不疼嗎?”

她的側面極美,鵝蛋形的面容在微微側過來的時候,曲線流暢,好似一塊美玉被雕琢成最完美的弧度,然後再在上面精工細敲,從眉間升起的鼻樑,泛起一點光,拉到深深的人中,然後墜到飽滿的唇,好似一朵櫻花落在上面,最終留在美玉上,成為其中的一筆,雙眸裡水光瑩然,透露著深深的憐意,和清透的波光,將一張面容襯得驚心動魄。

銀麵人的眼底反射的銀光露出一絲驚豔,心頭更是撲通的一跳,為那種霎那間綻放的美麗而有些心馳神搖,無法移開眸光般的,輕笑道:“沈小姐手中的鐲子真漂亮,是誰送的呢?”

一霎那,雲卿的眼便由剛才的迷離****變成了清冷無意,菱唇微動,將放在左手鐲上的手移了開來。

他早就看穿她了。

方才她透露出那一點憐意,便是利用人受傷的時候,心靈上最渴望有人呵護漏洞,才故意說出那般的話和疼意,只等銀面男有一點的不妨,她便按下御鳳檀所送鐲子裡的銀針,讓銀面男麻醉後,再找個地方將他丟出去。

誰知,她還沒動,就讓人看穿了。

這個人,真的是太不簡單了。

既然這一次動手讓他發現,下面再要動手,就會變得更難了,沒想到他的警戒性這麼高。

雲卿低著頭,取出藥箱裡的銀針,在幾個止血的大**上施針,還好這刀傷看起來恐怖,沒有傷到內裡的臟腑,否則的話,就難以施救了。

銀面男欣賞著雲卿表情的變化,略挑了挑面具下那雙遠如山黛的眉毛,暗裡發笑,小狐狸肯定特別有挫敗感,連美人計都用出來了,竟然沒將自己迷倒。

不過,小狐狸真的挺厲害的,今日若闖入馬車的是其他男人,多半是會倒在小狐狸的迷人美貌和手中的銀針下的。

他之所以能夠提早發現,也是稍微佔了點便宜,要知道,手鐲可是他送給小狐狸的,遇見危險的時候,小狐狸當然會想到這個手鐲,所以當雲卿手一動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

另外一個原因呢,雖然他很不想承認,但是也不得不說,他的另外一個身份,那樣的迷人,俊美,對小狐狸那樣的好,小狐狸都沒對他露過什麼溫柔,憐惜的表情,怎麼會對他這個戴著面具,三番兩次出來搗亂的人有好感呢,這很明顯是狐狸的詭計嘛。所以他在欣賞風景的同時,也沒有放下警戒心,這才免於被麻醉的危險啊!

不過,銀面男轉頭繼續問道:“怎麼,你不告訴我這鐲子是誰送的,那我就自己猜猜?”

雲卿一心施針,止血,不想理那個明明受傷了,明明在被人用針戳的,卻看不出半點的痛苦難受的男人,她只想早點將他的傷弄好,然後讓這大爺找個地方出去了,不要留在她的馬車內給她找麻煩。

想到這裡,雲卿撩開簾子看了下外頭,從街上出來已經走了一段時間了,別還沒弄完就到了沈府了,再一看,再過三條街就到沈府了,這點時間肯定搞不定,還好她想得快,立即朝著外頭吩咐道:“老海,往美人胭脂鋪去,我要去買點東西。”

車伕老海聽了她的吩咐,有些疑惑,怎麼小姐不早點說呢,這又得打倒一小半路程啊,不過他只是這麼一想,畢竟小姐夫人有時候會突然想起來,吩咐去另外一個地方的時候也蠻多的。

車輪在地上摩擦了一圈,車伕掉轉了馬兒的方向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雲卿眼見周圍的景色變了,才放下車簾,看了下暈倒在一旁的流翠,順手拿了個枕頭給她墊在頭下,並沒打算讓銀面男將她過早弄醒來。流翠還是莫要這麼早醒來的好,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險,她說過這輩子要讓流翠過上如意生活的。

做完這一切,雲卿又繼續從箱子裡選了藥粉出來,接著忙活,不管從車廂那頭一雙瀲灩眼眸灼亮的望著她,只將藥粉細細的,均勻的灑在傷口上。

被無視的某人有點不甘心了,“我猜,你那鐲子是你情人送給你的吧!”

話一說完,某人緊接著又低聲的“唔”了一聲,“喂,你幹嘛按我的傷口,難道你學醫就是為了欺負病人的嗎?”

雲卿斜睨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繼續在他的傷口上按了一下,滿意的看銀面男又悶哼了一聲,才道:“你再亂說話,我就直接將銀針插到你內臟裡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