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還是皇子的時候,先帝曾給他辦了一場選妃的宴會,當時薛惟芳和賈漪蘭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家千金,琴棋書畫,德容言功俱是相差無幾,即便家世,都同樣顯赫,於是先帝為了將兩人分出側妃和正妃之位,便出了一道題,要求她們兩人在一個月內交出一副繡圖,屆時就看誰的女紅更出色,誰就立為正妃。

一個月之後,當兩人將作品交上去的時候,先帝和太后都覺得功底各有出色之處,評價了好久,也無法選出更為出色的一副,但是正妃之位,只能有一人,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園中飛出了蝴蝶,舞著絢麗的翅膀,落在了其中一副畫上,先帝和太后連連稱奇,說繡花能引來蝴蝶,可見其逼真程度已經達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於是大筆一揮,欽點了賈漪蘭為正妃,而薛惟芳做了側妃。

當時的情景,與今日韋凝紫畫上駐蝶的情景,幾乎是一模一樣。正因為幾隻蝴蝶的差距,而導致了後來明帝登基時,所立皇后是賈漪蘭,這是薛惟芳心中最憎恨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如今韋凝紫竟然在她面前將事情重演,她怎麼能忍的下去,想來在皇后的眼底,韋凝紫就和元后一樣,讓她覺得討厭了吧。

因為皇后討厭元后的事情,幾乎朝中上下皆知,所以這件選妃的事情,上一代的人也就閉口不談,再者元后已經逝世已久,人們也不會再去議論這些事情,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件事。當然,也是因為皇后不喜歡別人說她這件事。

在她看來,這是賈漪蘭歪門邪道取勝的,但是據云卿聽到的,卻是另外一個,據說當時這位元后賈漪蘭豔冠京華,天生帶有異香,不用擦香抹粉,身上也會散發出同樣香味馥郁的味道。雲卿心中猜測,那繡畫,也許是因為元后日日拿在手中,沾染上了體香,所以在那次宴會上,那種淡淡的香味,只吸引了兩三隻蝴蝶,不像韋凝紫,灑了香精之後,吸引過來的都是一群群的蝴蝶。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韋凝紫今日活活的撞上了皇后娘娘的刀口,不孝君親這頂大帽子從皇后口中說出來,只怕韋凝紫這輩子,都難以消化了。

今日皇后娘娘當著眾人的面,將韋凝紫的家世是掏得乾乾淨淨,喪父,病母,寄居人下,這樣的條件,真是比起孤女,也只好上那麼一點點,甚至比孤女還要差,再加上皇后娘娘給與的這個評價,即便韋凝紫貌如梨花,想要進皇家的門,只怕是沒有可能了。

不過……

雲卿抬頭,望著坐上的耿佑臣,嘴角抿得更加明顯,耿佑臣不是最惜花嗎,不知道此刻的他心裡又是怎麼憐惜韋凝紫的呢?

這個時候的耿佑臣確實和雲卿所想一般,他在心裡對正坐在座位上,一臉被狂風暴雨摧殘過模樣的韋凝紫充滿了憐惜,但是除此之外,他還有另外一個疑慮,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韋凝紫究竟是為何惹怒了皇后娘娘,他坐的近,自然可以看到皇后眼底如同霜浸的神色,那是一種日月積累的憎恨。

上一世裡,他也是在後來才知道這件事的,這一世,他還不曾知道。他覺得自己一定要調查清楚一點,看四皇子的眼神,這裡面定然有內情。

而御鳳檀從蝴蝶開始飛起的時候,目光就一直落在雲卿的臉上,小狐狸就是小狐狸,若不是他昨日沒事來沈府練練輕功,也不會知道,韋凝紫書畫的事情,完全是小狐狸一手操縱的。

本來韋凝紫出去買香墨,讓所畫的桃花,散發出桃花的清香來,雲卿讓人跟隨在後面,讓墨色坊的老闆裝作無意間說起看到過有小姐將花粉撲在衣服上,引來蝴蝶留駐在衣裙上,好像被裙上的鮮花所引來的。韋凝紫本來就想在宴會上得到皇后的厚賞,聽到這段話之後,覺得引蝶的效果比散發香味的畫更好,於是就去買了香精參在墨中。

其他人也許看不出雲卿不喜歡韋凝紫,至少她在人前是不會表現出來的,但是御鳳檀卻是能感覺到,雲卿對這個表姐,有一種莫名的憎恨,如果韋凝紫倒黴,雲卿就會很開心。

額……御鳳檀狹眸裡流過一抹促狹的光,這就是所謂的幸災樂禍吧,哈哈……

而御宸軒則陷入了思忖之中,他望著皇后慍怒的眉宇,再看韋凝紫委屈的模樣,最後將視線轉移到雲卿的面上,望著那被茶水蒸得如夢如幻的豔麗容顏,總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在場的夫人小姐大多數不明白皇后為何發怒的原因,眉宇裡或多或少,都會夾雜點惶恐,害怕,疑慮,好奇等情緒,只有沈雲卿,雙眉舒展如清風拂過,雙眸裡幽亮如清泓,沒有一絲兒的思慮,甚至在皇后剛才喝斥韋凝紫的時候,都是淡淡的,靜靜的等待事情發展下去。

究竟是她早就知道皇后會發怒,完全是意料中事?還是完全不懂這些,只是一個天真的富家小姐?

按照之前應對那句“牡丹真國色”的表現,御宸軒覺得,沈雲卿是第一種情況。

她一個沒出過揚州的少女,又是商賈之女,又如何得知這等朝中舊事?

韋凝紫的事只是一個插曲,不可能因為她的畫,這場宴會便散去了,皇后在須臾之後,又回覆了之前雍容高貴的模樣,但是明顯沒了開始的興致,大概的翻了翻小姐們的畫作後,隨手挑了三幅出來,公式化的讚美畫工精細,立意精巧之後,讓身後的宮人捧了三個盤子,獎賞給那三位小姐之後,便又和米嬤嬤低聲交待了幾句。

片刻之後,米嬤嬤也端了一個小盤子出來,上面放著一個紅木雕纏枝牡丹的盒子,開口喚道:“潁川侯側夫人可在場?”

突然被點名潁川侯側夫人連忙站起來,行禮道:“臣妾在此。”

米嬤嬤滿臉笑容,卻只覺得皮笑肉不笑,“今日潁川侯夫人和大小姐都未曾出席宴會,皇后娘娘念章大小姐孝心動人,特賞一對蝠壽延綿縷空綠清波鐲子。”

潁川侯側夫人的笑容就有點僵硬,方才皇后訓斥韋凝紫的話還在耳邊,她今日打扮的可是比韋凝紫光鮮富貴許多了,正室在家中臥病,她帶著女兒來參加宴會,指不定皇后會想起來對著她也來一頓教訓,只低垂著頭,不敢抬起的連忙謝恩。

所有人都知道,這看起來是賞章瀅,其實皇后還是沒有放過韋凝紫,在賞章瀅的同時,其實就是在貶低韋凝紫。這些夫人個個都是人精,本來對韋凝紫這種類似孤兒身份就帶了輕視,一想到她又惹怒了皇后,便覺得這種女子還是要避而遠之,以免被她連累上身了,至少皇后還在江南的時候,是要避開韋凝紫的。

苦心打造的形象就被皇后幾句話打翻,韋凝紫恨得牙根緊咬,所有怨氣卻只能往肚子裡面吞。

而此時,除了韋凝紫,還有一個人,和她的心境也十分相同。

章洛坐在潁川侯側夫人的旁邊,臉色十分的難看,從皇后在責斥韋凝紫時提到章瀅時,她就不開心了,原本今天她交上去的作品得到了皇后娘娘的一對玉鐲的賞賜,她是十分開心的,將之前皇后表揚章瀅的話也忘記了,再怎麼說,到底是她拿了賞賜是不。

可是未曾料到,皇后竟然在那之後,還特意的褒獎章瀅,賞賜她一份獨一無二的嘉賞,這讓盛裝打扮了好半天,費勁所有力氣才畫出一副奪目作品的章洛怎麼能受得了。

她的雙眸裡射出陰毒的光芒,不敢望著皇后,卻想起這兩個月來,她和母親努力的想要章瀅在府中更失人心,用各種方法去激怒她,惹怒她,章瀅雖然初聽的時候會暴起,但是很快又會剋制下去。

章瀅是什麼性格,章洛最清楚了,見她性格變得冷靜多了,讓人打聽,才知道雲卿在那之前曾去過章瀅的房間裡,告訴她遇事要冷靜。

現在章瀅又得了皇后的褒獎,就算要拿孝順兩字在章瀅身上做文章,難度也比以前大了。

想到這一切,章洛不能將怨氣發給皇后,便滿臉陰沉的盯著對面座位上的雲卿,若不是她,章瀅也許早就被她和娘陷害得毫無名聲了,不會像今天這樣,還獲得皇后的誇讚。

該獎賞的已經獎賞,正式用餐之前,有一個時辰是給各家小姐賞花遊園的,皇后在宣佈各自遊玩之後,便由宮人扶著走了,留下一園子的小姐夫人在東花園中。

章洛見人群都三三兩兩的各自去觀賞花圃,便喚了身邊的丫鬟過來,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後,那丫鬟點點頭,悄悄的離開人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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