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西邊斜照了進來,印的滿地拉長的菱形方格,秋陽如虎,也要在日落時分漸漸的散開了去,鋪在江面的陽光如同一匹薄金透明的輕紗,將整條江河都染就成了金塑而成。這裡是大雍洛河的一條分支,水不算深,河面也不寬,走不了大船,平日都是些小漁船在這逗留一會,沿著這條河下去,可以到揚州城順延而下的州縣裡去。

在河邊上有一些簡陋的爛胚房,外面是糊著泥巴,顯得黃漆漆的,但是也不透風,看不出裡頭究竟是什麼模樣,青色的瓦鋪在上面,有一塊沒一塊的豁著口子的,整間屋子都遮蓋的嚴嚴實實,連窗戶都拉的緊緊的。

因是深秋季節,也沒有什麼人在這邊,顯得很靜,只有屋內偶爾傳出幾句說話的聲音。

其中一間爛胚房內,因為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的,顯得屋內特別的陰暗,幾近黑夜,所以此處裡面還點了一盞油燈,散發著點星的光芒。

屋子裡沒有什麼東西,除了一張汙髒的桌子,還有幾條長形的凳子,兩個男人正坐在凳子上,手裡頭剝著鹽煮花生,其中一個拿起兩顆剝開後往口中丟了去,然後端起手邊的酒杯,就喝了一口,他長得五大三粗,滿臉的鬍渣,眉毛散亂,好似滿臉都生了黑色的毛髮,隨意看去有幾分似未完全成人的大猩猩。

而另外一個卻是尖嘴猴腮,麵皮倒還算白淨,可是眼底卻是精光中帶著狠毒,他看那黑毛漢子左一杯右一杯的,便開口道:“老二,你少喝點酒,上回喝多了我可是半天沒扛得起你!”

“要你扛做甚!老三會幫忙的!”叫老二的一點都不擔心,又喝了一杯,“再說了,就今兒這雙收的買賣,咱們賺了兩份的錢,實在扛不起,你去僱個妞來,老子保證馬上就動的起來!”

這話帶了顏色,聽的那尖嘴男嘿嘿的奸笑了幾句,目光往角落裡放的三個女子身上掃來掃去,最後停在那個穿著縷金絲紐牡丹花紋雪蟬上衫的女子臉上,目光貪婪的定格在那裡。

忽然一個巴掌就扇過去對著尖嘴男腦袋一拍,老二看了眼雲卿,罵罵咧咧道:“告訴你,別去動那歪腦筋,這個可是三個裡面貨色最好的,到時候賣到青樓裡,肯定是高價!你要敢去動她,破了兄弟的財,看我不揍死你!”

尖嘴男摸了摸腦袋,笑道:“他孃的,這小娘們長得也忒好了點,咱們兄弟幾個拐的女人也不少了,你看過長得這樣好看的?”

老二橫了一眼,收回目光,不耐煩道:“咱們要什麼好看不好看,這女人關了燈不都一個德行,能爽就行!這樣的還是留著出去賣,好賺錢!”那些妓院裡面雛妓還可以賣個開一苞價,這個開一苞價按照雛妓本身的價值來算,這個留著處女身起碼能翻一倍的價格!

尖嘴男戀戀不捨的看了看那個女子,不大認同老二的說法,這好看的女人和不好看的哪能一樣,要沒有區別,那不如摟頭母豬睡呢,不過他不敢真說出來反駁老二,倒是好奇道:“這出錢的人倒是真的給咱們發財啊,居然遇見這樣的好事,兩頭收錢,可賺發了!”

“你個小子沒見識的不知道,這大戶人家總有這麼些齷蹉事情,這些年那些個正室賣小妾女兒的,不是沒有!”老二很懂行道的說著,“如今這個小娘們只怕也是得罪了人,那邊給咱們錢,就是要讓咱們毀了她的名聲,毀名聲這事還不好做?直接送那青樓裡做個妓就是了!”

“這,看她穿著,也是大家千金的,要是被救了認出咱們來,這不會有麻煩嗎?”尖嘴男問道。

“麻煩,怕個屁的麻煩,越是大家千金你越不要怕麻煩,那些個狗屁大家,就算找到了女兒,發現做了妓,一百個不會相認,還會找人弄死!”老二嗤笑道,這種事他見得多了。

“弄死?為什麼?”尖嘴男問道。

“說你是個新人,你不懂,他們啊,都要名聲,人命在他們眼裡算個屁,就算是自己女兒,要是給人知道做個妓,名聲就沒了,他們寧願要那爛名聲,也不會要自己女兒的!比起咱們來,可狠多了!”老二又灌了一大杯,覺得腹部有點沉,便放下杯子,看了雲卿和流翠,採青一眼,拉了拉褲帶對著尖嘴男道:“你在這守著,我出去放水,再去看看老三怎麼還沒回來,可別是給人盯上了!”

尖嘴男點頭道:“好的,曉得了呢,三個放倒的女人我還搞不定,還跟著你們做啥!”

老二聽了這話,點點頭,才站起來推開門走了出去,在外頭還落了鎖,顯然對尖嘴男,還不是一個一百個放心的。

尖嘴男站在門口,聽了一會腳步聲,確定老二走了,然後走回桌子前,也剝了個花生丟嘴裡,再喝杯酒,看著雲卿,滿心的淫一欲是怎麼也洩不下去,他孃的,就看著這麼一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在眼前躺著,還不能弄,真不爽!

可他也沒那個膽子真敢上去,要是給老二知道,還不幾拳打死他,就算他還沒有做過綁架人這生意,可是也拐過一些女子,也知道這樣的人兒賣到青樓,價格肯定不會少。

他嗎的,真憋屈!尖嘴男又喝了一杯酒,忽然站起來,猛的一拍腦袋,“我靠,老子摸摸玩玩,不破身就是,老二總說不得什麼吧!”

雲卿沒有睜開眼睛,並不代表她沒有醒,在巷子口後頭伸了一隻手過來,伴隨著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她一聞之下趕緊就屏住了呼吸,所以如今她醒的自然是比流翠和採青要早,不過對周圍的環境不清楚,所以不敢冒然的睜開眼睛。她能聞得到流翠和採青兩人常用的桂花頭油的味道,知道兩人肯定跟她放在一起,也放心了許多,趁著這個機會,一面讓藥性完全褪去,一面聽著那個叫做老二和另外一個男人的對話。

經過兩人的對話,她還是不知道背後主使者是誰,老二是個謹慎的,即便是屋中沒有其他人,也沒說出僱主的名字,但是卻能知道那個人是要將她賣去妓院裡去,一個女子被賣去了妓院,以後的日子就算是全部毀了,雖然不知道沈茂和謝氏會不會像老二說的那樣,就算找到她也要弄死了她儲存沈府的名聲,就她自己,在進了那齷蹉的地方,也會覺得對不起沈府!

這個人實在是太惡毒了,究竟是誰和她有這樣的深仇大恨,竟然去僱人來將她賣到青樓裡!

她腦中飛快把所有人都過濾了一遍,發現有可能的人不多,但是目前最重要的不是揪出幕後人是誰,而是如何讓自己不被賣到青樓去!

她剛才偷偷掀開眼皮,在老二開啟房門的時候看了一眼,外頭還是有光亮的,證明此時沒有天黑,這些人沒有天黑,是不會將她運上船的,白日裡目標太招搖,他們也不敢,那她現在還有時間可以爭取!

老二出去了,如今房中就剩了那尖嘴男,這是她的機會,她必須要試一試!

忽聽到那尖嘴男的話,雲卿心內一顫,摸摸玩玩,她要是真給這尖嘴男摸了玩了,就算沒破身也等於完蛋了,可眼下,尖嘴男的色心是她的希望,她能倚靠的便是這張可以迷惑人的外表了。

想到這裡,雲卿定了定神,她一個活了兩世的人,做了一回鬼的,還怕什麼,又不是沒有嫁過人,心情漸漸的平復下來,她口中發出一聲低吟,然後慢慢的睜開眼睛,眼神模糊又帶著霧氣,迷濛的看著前方,細細的聲音似剛醒一般的問道:“這,是哪裡?”

慵懶的,帶著少女稚氣和將醒未醒時候不經意染上撒嬌意味的嗓音如同天籟一般入了尖嘴男的耳中,渾身如同被電打過一般,本來行走的腳步此時又加快了一點,恨不得能馬上撲了上去才好。

雲卿轉頭看到他,陡然被嚇得小臉一白,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顫聲道:“你,你是誰?”她害怕似的將目光四處亂轉,其實是在觀察周圍的環境。

剛才閉著眼,只能聽對話,不能知曉狀況,如今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去看有什麼可以借力的地方。

眼前的尖嘴男雖然體型不算高大,四肢瘦弱,可是面板黝黑,走路起來腳底有彈力,應該是屬於做過些苦力的人,至少比她的力氣要大多了。

不宜硬碰硬,只能智取。

“小美人,不要害怕,你就是在這裡暫時住一下,等會就將你送到你家裡去啊。”尖嘴男並不知道雲卿早已經醒過來了,他看著雲卿躺在那微微移動,卻掙扎不了幾下的樣子,知道藥性還在,她只是提前醒過來了,四肢還是不能隨意亂動的。

“真的嗎?那我怎麼還在這裡?”雲卿努力的裝出一副天真白痴的模樣,模仿著韋凝紫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樣,激發尖嘴男內心裡憐香惜玉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