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看著水姨娘打扮的嬌嬌俏俏的模樣,暗道:是啊,她是府中的姨娘,姨娘說的好聽是半個主子,其實還不是個伺候人的奴才,她平日裡放寬著不管她們,結果呢,水姨娘今日在女兒面前一點臉面也沒給她留,如此下來,女兒也會不受到尊重,那麼以後別人會不會有樣學樣的對女兒,女兒又會怎麼看她這個娘?

這麼細細的分析出來,謝氏只覺得以前因為懷不上兒子而心存寬意,對姨娘太過放縱的行為太過不對,好在今日女兒一番話讓她突然想明白這個問題,以後府中姨娘的規矩還是得立起來,她一個當家主母就是讓姨娘立規矩,只要理由得當,即便是老夫人和沈茂也沒有什麼好挑剔的。

一瞬間,謝氏的臉上就散發出一種氣勢來,她做當家主母多年,威嚴早就存在於骨子之中,從小受的教育也讓她渾身充滿了名門千金舉手投足的貴氣,她面色如常,可整個屋中的氛圍就完全不一樣了,挑眉望著水姨娘道:“方才你在老爺面前說覺得前幾日病了沒來伺候我心裡過意不去,所以今晨早早過來伺候我對嗎?”

水姨娘看著謝氏在她面前拿出當家主母的氣勢來,嘴角溢位一抹冷笑,卻沒有放在心上,冷笑道:“剛才婢妾的確這麼說了,夫人難道真的需要婢妾在這裡伺候?”

這樣的態度和這樣的話,謝氏早就聽得多了,她掃了一眼水姨娘的肚子,一個姨娘沒個兒子伴身還敢如此囂張,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抿了口茶,面色如常的笑笑,“我這裡丫鬟不缺,翡翠和琥珀也用的很順手,就不用你在跟前伺候了。”

李嬤嬤站在一旁聽著謝氏的話,眼底露出驚喜來,這些年她一直都想要夫人拿出當家主母的該有的威嚴來,莫讓這些小妾爬上頭來,特別是水姨娘,那副做派真是讓人看不下眼去,今日大小姐在旁邊這麼一說,夫人似乎想通了也想透了,眼前的水姨娘剛好就拿來做筏子,夫人此話說的是水姨娘連個丫鬟都不如,不願意她在面前伺候呢,她抿了抿嘴,憋住了笑意。

水姨娘也同樣聽得懂謝氏的意思,諷刺她不如丫鬟,哼,她還不想伺候謝氏呢,她面上帶著冷笑,抬眸望著謝氏道:“既然夫人這樣說,那到時候可別到老爺面前去說婢妾不願意伺候的,婢妾內心可是巴不得能多伺候老爺……”她故意頓了一頓,才加上:“和夫人的。”這四個字。

伺候老爺?水姨娘的想法誰看不出來,不然也不會大早上趕著來沈茂面前賣弄風騷了,可是也要有這個機會才行。

謝氏並不是個綿軟的性子,只是舉止一向有度,以大家主母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不會做那些弄死小妾,苛責姨娘的事情,上輩子云卿沒有插手家中事,她也一直坐穩在沈夫人的位置上便證明了這一點,一個能管理內宅十餘年的婦人就算柔,也是柔中有剛的。

她也不氣惱,將茶杯往身邊的洋漆描金小几上一放,對著水姨娘笑的溫和大方道:“水姨娘一心想為老爺做些什麼,即便你不說,我也能明白的,今日你既然在我面前表了這個態,那麼我也不能負了你的好意,上次老爺回來的時候,帶了五十株蘭花回來,說是一個商友送來的,你知道老爺喜蘭花,不日就要去花房看看,今日這蘭花便交給你打理了。”

水姨娘本來聽說要去打理蘭花,便要出口反駁,但是聽到後面一句,說沈茂經常去花房看花,便忍住了衝口而出的反駁,心內暗道:這個她倒是知道,沈茂曾經和她說過,一莖一花者為蘭,蘭花花瓣潔白如玉,代表了美好,高潔,高雅的氣息。

想到去打理蘭花,她便有機會接近沈茂,還能再老爺面前展現她“蕙質蘭心”,如同蘭花一樣美好的一面,立即就應下道:“既然是夫人交代的,那婢妾一定盡心打理,讓老爺能欣賞到美麗的蘭花。”

“嗯,你去吧。”謝氏淡淡的一笑,眼底閃過一抹濃濃的嘲諷,轉頭對著李嬤嬤道:“帶著水姨娘去花房,小心點伺候著。”

李嬤嬤眼底滑過一道利光,夫人這是下決心要整人了,便笑著福身道:“好的,水姨娘,跟奴婢去花房吧。”

可惜水姨娘一心都在如何‘巧遇’沈茂的心上,沒有看到謝氏的眼神,行禮後立即喜滋滋的轉身去了花房。

待她們出去了後,一直坐在一旁的雲卿這才開口道:“娘為何要提供給水姨娘和爹巧遇的機會?”她知道娘方才是要整整水姨娘,所以雖然她不太懂如何種植蘭花的事,還是很奇怪剛才謝氏的作法,若是沈茂剛好去看見水姨娘,這不是給了她機會麼。

聞言,謝氏對著雲卿莞爾一笑,眼底都是慈愛,搖搖頭道:“傻孩子,你知道蘭花要如何打理嗎?”

“女兒當然沒有娘懂得的多,娘就告訴女兒嘛。”雲卿知道秘訣肯定就是在打理蘭花這個專案上面了,她對花的種植並不是很瞭解,所以趕緊向謝氏請教。

因為沈茂喜歡蘭花,謝氏對這一項特別研究過,看到女兒眼裡閃爍的求知光芒,她做人母親的成就感出來了,豐潤的面容上帶著一點狡黠的笑容,道:“蘭花性喜廕庇,有春不出,夏不日,秋不乾,冬不溼之說,雖然不難種植,但是要養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蘭花需要每日澆水,勤除蟲,而除蟲的時候需要……”

李嬤嬤看著身後一直帶著得意笑容的水姨娘,並不多言,只帶著她走到後院一處玻璃花房中去。這個時代已經有了玻璃,雖然產量不高,質地不夠透明,但是大戶人家已經開始採用玻璃做一些裝飾的作用,有些人家也偶爾用玻璃鑲嵌窗戶,不過因為與建築整體風格不搭配,一般主要還是採用木質窗欞,而在沈府,主要是使用玻璃做花房,在裡面培植沈茂喜歡的各種花卉,用來欣賞或者擺在荔園供人欣賞。

玻璃房的管事婆子看到李嬤嬤,遠遠的便迎了上來,一臉巴結道:“喲,今兒個什麼風,竟然把李嬤嬤您給吹來了?”

李嬤嬤打了個眼色,正經道:“是水姨娘看到老爺帶了一批蘭花來了,愛屋及烏的想替老爺打理一天,你們可不要讓她浪費了這番心思啊。”

管事婆子聽了這番話,瞭然的點點頭,李嬤嬤這話是告訴她夫人要整人了呢,這些姨娘爭風吃醋的就算了,還想著來花房和老爺玩浪漫,真當養花就是賞花那樣好玩的嗎?她心中唾棄,卻對著水姨娘行禮道:“原是水姨娘要來打理蘭花,真是好雅興,你隨我過來。”

水姨娘看著半透明的花房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兩眼的光彩,裡面一排排的花兒拜放的整整齊齊,遠遠看起,如同一顆閃爍的鑽石一般,帶著讓人迷亂的色澤,她心裡帶著興奮,若是能和老爺在此處相逢,必定能加深老爺的印象,把她當成是蘭花仙子,她可一定要好好抓住這次機會才是,至於那件事,等她今天勾引了老爺紅浪翻被了之後,再去辦也不遲。

李嬤嬤看著她興奮的背影,唾棄道:“你就先開心了這一會吧,等會就有的你哭了。”

一進了花房,水姨娘看著滿目的花卉,一時有些眼花繚亂,揉著手中的帕子,不耐道:“哪個是老爺平日最喜歡看的蘭花,快帶我去看看。”

管事婆子一笑,帶著她就往裡面走,直到一處隔開的小屋子裡,架子上擺滿了蘭花,裡面有一個花匠正在給蘭花澆水,管事婆子喊了那花匠出來,將她手中的水壺接過來,遞給水姨娘道:“這裡面的五十株蘭花便是老爺今次帶回來的,還麻煩姨娘好好照顧了。”

看著那花壺上面的髒印子,水姨娘皺緊眉頭,哪裡肯去接,對著身後的凡兒道:“你去澆。”凡兒走上來,看著髒兮兮的水壺,面色也不好,磨磨蹭蹭的去拿。

管事婆子臉色一下就變了,瞪著眼道:“姨娘這是什麼意思,夫人不是說是你要打理老爺的蘭花嗎?難道你是故意做個樣子,其實想要丫鬟來做的?”

“我做和我的丫鬟做有什麼區別!”水姨娘反駁道。

“當然有區別,若是姨娘你做的,老爺看到了是你的心意,若是你的丫鬟,那誰都知道你來花房擺樣子的了。”這個管事婆子說話相當的銳利,一下就說出水姨娘的心思,她就是要來巧遇老爺,哪裡真的願意做事,可是看管事婆子的樣子,若是她不做,等下遇見老爺管事婆子還會說出是凡兒做的,那她不是功虧一簣。

於是她忍著渾身的自在,開始去澆花了,管事婆子一直站在她身邊,看著她澆完花,然後又告訴她蘭花生了蟲,必須要配藥打蟲,水姨娘本來不肯,想著已經澆水了,現在不做開始不是白辛苦了,於是咬著牙又繼續和管事婆子一起配打蟲的藥水,為了花的藥水噴的均勻,管事婆子又讓水姨娘將花盆搬來搬去換了好幾個地方……

每當她想放棄的時候,管事婆子就會提醒她前面那些等於白做了,又讓她不得不咬著牙做下去,水姨娘雖說是姨娘,在家裡也是個嬌生慣養的,來了沈府更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天忙活下來,搬上搬下的,都摔了兩跤,不可謂不苦啊。

這一忙水姨娘便忙到了申時(下午三點到五點之間)才全身痠痛的回到了瑤心閣。

一進院子,她便趕緊讓平兒去抬水過來,然後趕緊進去洗了一個澡,再到床上去眯了一會,看今早沈茂的眼神,晚上一定會到她這裡來的。

其間平兒幾次想要開口跟水姨娘說話,可見她那麼累,又不是想聽人說話的樣子,便沒有開口。

等水姨娘醒來打扮好的時候,已經是亥時三刻了(夜晚九點到十一點),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凡兒連忙跑了進來道:“姨娘,老爺過來了呢。”

一聽這話,水姨娘頓時瞪大了眼睛,迅速的拉了拉打扮的足夠精緻的衣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蓮步輕移的走到了門前對著沈茂嬌美的行禮道:“妾身見過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