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頭,現場基本已經勘察完了,技術科的同事們也準備回去了,您看咱們是不是也撤了?”

夏日的清晨,暖陽照拂著這片剛剛復甦的大地,街道開始承載一天的嘈雜煩亂,城市的喧囂也漸漸扶搖直上。

劉仁理看著指縫中徐徐燃燒的香菸,站在窗邊,陽光透過窗戶洩進了這個本應溫馨和諧的三居室房間。

只是這個本該承載家人歡笑的空間,現在卻被穿著捕快服的捕快所無情的佔據著,他們奔走忙碌,照相,查詢,筆記,詢問......迎著清晨的陽光,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彷彿經歷了經久的排練,每個人都熟練的進行著自己該做的事,屏氣斂息的在這個不大的空間裡尋找著蛛絲馬跡。

雜亂的房間,殷紅的血跡在地板與牆面之上展示著一處處殘忍的畫面,一個個散落的玩具告別了它的小主人,一件件破散的傢俱在努力的控訴著昨晚的暴力行徑。

劉仁理有氣無力的靠著牆壁吸菸,黑色的眼圈無情的包裹著他那雙本該明亮的眼睛,茫茫然的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

憔悴的臉上像鋪著一層暗灰色的薄膜,遮擋住了應有的血色。暗淡的嘴唇微微上下開合著,呢喃著什麼別人聽不到的話語,嘴邊一圈黑色的鬍鬚,像一根根尖刺,阻擋著一切外來物質的侵犯。

“那就撤吧,”劉仁理猛吸了一口香菸,抬頭眯看了一眼正冉冉上升的太陽,悵惘的嘆了口氣“這鬼城市,哪來的那麼多的殺人犯?一點都不讓人安生。滅門案啊,一輩子都碰不著幾回,運氣真他媽的好。”

“讓各個探組該走訪的走訪,該查證的查證,技術科的儘快要給出結論,法醫那邊也要儘快給出報告。咱們也不要休息了,再忍一下,回去開個碰頭會,商量一下下一步的查證方向。”沉吟了片刻,劉仁理摸了摸顎下的鬍鬚,露出濃重的冷笑“了不得的大案子啊,領導們肯定會像打了狗血一樣盯著我們要我們破案,所以還是早點破了的好,實在是不想看到他們那副無所事事又趾高氣揚的嘴臉。”

“真他媽晦氣,好不容易破了碎屍案,還沒等休息這又來了一個滅門案,您說像這種了不得的大案子碰到一起的機率有多大?我的相親啊,這回又泡湯了,結婚又是遙遙無期咯。”

站在劉仁理旁邊的年輕男捕快嘟嘟囔囔的埋怨著,佈滿血絲的眼睛裡滿是疲憊與失望。

劉仁理笑了笑,正打算給與他同情與安慰時候,褲兜裡的電話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一張疲憊的臉上瞬間露出了溫和的笑容。

房間裡的眾人還在緊張的忙碌著,而正在一旁接電話的劉仁理卻顯得十分輕鬆悠閒,一掃先前的緊張疲憊。

只是剛沒說幾句,他的表情就由滿面春風變得漸漸嚴肅起來,神情極為認真的說了幾句便結束通話了電話,然後便陷入了沉思。

“小王,你問一下龍嶺分局那邊,”劉仁理走到年輕捕快身前,小聲的說到“問一下他們那邊昨晚我家附近有沒有報警的,有的話問一下什麼情況。”

“怎麼啦?”年輕捕快面露疑惑,左右看了一眼,小聲問道“剛剛打電話的是小馨吧?出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事,”劉仁理搖搖頭“就是昨晚她聽到小區旁邊有人大聲的喊叫,找我問一下是什麼事情。”

年輕捕快點點頭,掏出手機走到一旁打電話詢問。

年輕捕快走後,劉仁理便在腦海裡梳理了一下剛剛劉芸馨電話裡說的事,本著職業操守與習慣,他當時的第一想法就是先將孫天仁帶回警局詢問。

但再一考慮便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先不說只是捏了一下手腕——儘管醉漢表現的很痛苦——不一定能弄出什麼重傷。

即便是真的造成了什麼傷害,那又怎樣?就算拋開孫天仁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說,他昨晚的行為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這份好意的感情自己也不能辜負。

自然,如果是別人的話,就算是好心的見義勇為,自己也要將它帶回警局認真詢問考證。

但如果是發生在自己女兒身上,那就得另當別論了。

六親不認的聖人誰願意當誰就去當,老子反正只認自己的寶貝閨女。

沒多久,年輕捕快拿著手機朝劉仁理走了過來,表情卻有些複雜,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的事。

“劉頭,問出來了,確實有一個,就在你家附近出的事。”

“怎麼樣?”劉仁理趕緊問道。

“是一個醉漢,昨晚走你們小區旁邊過,說是碰到了一男一女,長相什麼的沒有看清。好像說是他想問一下路,然後就被人給手腕捏碎了。”

“捏碎了?”劉仁理有些不可思議“不會是說什麼醉話吧?”

“應該不是,”年輕捕快搖搖頭,頓了一下“法醫那邊也確認了,從他手腕處的痕跡來看,確實是被人給捏的,腕骨給生生捏碎了。不可思議吧?要捏碎腕骨,那得多大的勁啊!這種事要不是已經被確認了,怎麼說我都不會信的。”

這一訊息顯然超出了劉仁理的常理認識,但又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本應如此的感覺縈繞在他的心頭。

對於孫天仁到底擁有多大的本事和秘密他總會不由自主的高估很多,以至於在他身上發生哪怕再如何的不可思議的事自己都能坦然面對,毫無波瀾。

可震撼還是不可避免的包攏著他的心,就像即便明知火山噴發時的場景有多宏大,但若親眼所見時,還是會被那種鋪天蓋地,地動山搖的氣勢所震撼。

劉芸馨的講述有些輕描淡寫,也淡淡的提及了孫天仁當時的輕鬆寫意,彷彿就是一個吃飯喝水一樣的自然隨意的動作,卻能捏碎一個人的腕骨,不費吹灰之力一般的完成了一個足以令人震驚的事,如此這般的事實,怎能不讓人震驚。

“有什麼線索嗎?”劉仁理問。

“暫時沒有”年輕捕快答“沒有目擊證人,沒有影片監控,他自己又不能描述出那對男女的長相,即便能夠描述出來,其實也不太可信,畢竟喝醉了。所以這案子暫時就是個無頭案,根本沒有繼續查證下去的條件,至少現在沒有。”

劉仁理有些如釋重負,如果真的查到自己家,那他的立場就會非常被動,身處其中的左右為難也會成為他的負擔,現在既然沒有什麼線索,那就但願永遠不會有吧,他暗暗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