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連城送走沈遇,匆忙回身整理一下卷宗,就趕往宮中去了。

郝連城的府邸是一座很大的院子,和夕照城中大多數達官顯貴的府邸一樣,這裡也有園林,有假山,有噴泉,有奇花異石,所有建築都修建得豪華精緻,屋頂是清一色琉璃瓦。

沈遇深夜再到赫連府上的時候,郝連城不在,管家將他引至客廳等候。

客廳中掛著一幅洛神賦圖,但並非顧愷之真跡,無論畫筆、意境,還是風骨,都難追顧愷之千萬分之一,洛神的神情被改畫得世俗而嫵媚。

不過沈遇覺得很有趣,他正自凝目注視著壁上的畫,屋外響起了腳步聲。

“沈少俠也喜歡這幅畫?”郝連城剛踏進廳中,見沈遇看得出神便開口問道。

沈遇毫不諱言地道:“確實喜歡。”

郝連城道:“可是這明顯已經不再是曹子建或顧愷之筆下的洛神了。”

沈遇承認:“確實不是。但正因為它不是,我自己反倒非常的喜歡。”

郝連城不解地道:“哦?”從他的神情看來,他對懸掛在廳中的這幅畫並不喜歡。

沈遇笑道:“字畫嘛,無非是拿來看的,說雅一點,叫觀賞,而這幅畫,不但可以觀賞,更可以親近,因為它表現慾望的時候,很直接,很坦率,甚至於很真誠,不再是遮遮掩掩的。”

沈遇這麼一說,郝連城再看壁上的畫,也忽然覺得別有一番意趣,於是笑道:“沈少俠果真是別具慧眼,這幅畫在這裡許多年了,我就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但經你如此一說,我再看,倒覺得這畫突然間生了光輝似的。”

沈遇心底不免納悶,郝連城既然不喜歡這幅畫,卻又為何要一直將它掛在壁上,難道這畫有什麼特別?......

郝連城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於是解釋道:“這幅畫,是我女兒以前掛上去的,因為她喜歡,就一直掛著沒動。”

沈遇道:“你女兒倒真是一個有趣的人。”

郝連城的目光從畫上移開了。

他神色有些黯然,似乎不想再提及他的女兒,女兒被他逐出家門以後,罹患重疾,這些年,羅孽帶著她遍訪名醫,卻沒一個救治得了,不知道此番七葉雪蓮是不是真的已在羅孽手中......

郝連城將沈遇請到了另一間屋裡。

那裡已準備好美酒和佳餚,只是他並未提及答應過要幫沈遇的事。

沈遇端起酒杯問道:“郝連神捕答應過要幫我的事,想來不會食言吧?”

郝連城笑道:“這個自然,只是,如果羅孽並不在天牢裡,如果這一切只是精心編造的謊言,沈少俠你還去不去?”

“這一切真的只是謊言?”沈遇怔住。

如果這一切是謊言,誰又敢編造這樣的謊言?

如果羅孽並不在天牢裡,他又何必再去?

郝連城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他也是剛剛才確知了這件事的。

這一切,都只是九皇子宇文烈為陷害太子編造出來的謊言。

實際上羅孽至今身在何處恐怕實在無人知曉。

皇上近來病情惡化,性情更是暴怒無常,易輕信,且時時神志不清。

他的心智差不多已被病魔和猜忌徹底矇蔽和毒害,除了軍部大臣司徒堯和心腸比刀子還硬,比蛇蠍還毒的、一樣性情暴戾的九皇子,他誰也不信。

朝中不少人知道太子冤枉,但卻都噤若寒蟬,沒一個站出來說一句話,因為最初站出來據理力爭的幾個人,此時都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