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已然看看就在眼前,那裡一定很熱鬧。沈遇初見這一片燈火之時,就想到那裡去的,現在更想去,而且似乎有些非去不可。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非去不可,他只是覺得南宮翎非但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令他覺得討厭和麻煩,而且很有趣。這一路上,跟南宮翎一路說著話走來,他的心底,其實是很愉快的。

龍門石窟果然是一個非常奇特的地方,一個一個的石窟豪華如宮殿,石刻與壁畫華美之極,耀眼之極,而且這裡魚龍混雜,妓女和尚,道士乞丐,客商官吏,三教九流,一應俱全。沈遇跟在南宮翎身後擠進了正中一個最大的石窟,只見裡面的人全都伸長脖子,在痴痴觀望巨大石雕佛像下面的舞臺上漫舞的女子。

那舞女一身綠衫,身姿窈窕,眼波每一流轉,無不盡是風流。琴聲正由婉轉而緊湊,鼓點密集,舞姿也由舒緩轉而激烈飛揚。

南宮翎望著沈遇問道:“這地方不錯吧?”

沈遇道:“就是人太多了。”

南宮翎笑道:“哦?你想這位姑娘專為你跳一支舞?”

沈遇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這石窟之中,確實人太多了。奇怪的是,舞臺上那位姑娘,她身上散發出的清香,竟能夠蓋過瀰漫的渾濁的汗味。南宮翎邊看,邊給沈遇介紹道:“這個姑娘叫曼殊菲兒,來這裡的很多人,就為著看她跳一支舞,而不惜傾家蕩產。”

她說的並不誇張,確實有不少人走進這個石窟就已傾家蕩產了。沈遇這時才明白,他跟在南宮翎身後進來之時,南宮翎何以竟花去那麼多的銀票。

沈遇道:“可是你卻一定不是為了來此看這位姑娘跳舞的。”他能夠看出這一點來並不奇怪。他是覺得只有男人才會為了女人的一支舞而變得瘋狂。而這個石窟之中,除了正在跳舞的曼殊菲兒,就只有南宮翎一個女子。她來此的目的當然不會是為著看一支舞。不過這個曼殊菲兒的舞確實美到足以魅惑人心。

南宮翎淡然一笑:“但是看看也無妨。”

沈遇低聲道:“而且我知道你要找的人沒來。”

這下南宮翎倒是真對沈遇觀察入微的心思頗感到吃驚了。大多數人一旦踏入此間,目光、心思和注意力,都勢必被曼殊菲兒的舞姿所吸引,沈遇卻非如此。他不但在剛一走進來的時候注意到南宮翎的目光在有意無意地搜尋,而且她目光之中隨後露出的絕難讓人察覺的一絲失望,也讓他注意到了。

沈遇也沒問及南宮翎要等的是什麼人。

曼殊菲兒舞罷,轉身退入石壁中突然開啟的一道石門,這時密集的人從中突地驚起一聲:“殺人了!”

究竟是什麼人,竟敢在這裡殺人,這可是從所未有過的事。

石窟中頓時亂了。

人群稍稍散開來,才又聽見有人驚呼道:“是獨孤情!”

南宮翎心底也大為震動。被暗殺的竟然是獨孤情。崑崙痴情劍客慕容長生的這個師兄隱居崑崙二十餘年從未踏足中原他怎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而且竟已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暗殺!縱然獨孤情已為曼殊菲兒的舞痴醉,可要將他暗殺,又談何容易!這暗殺他的人,到底是誰,又有著怎樣驚人的功力,能夠一擊而殺!

沈遇也已自這些人的反應和南宮翎的神情裡看出,這個叫獨孤情的,一定是江湖中極有影響且極厲害的人物。在激流島的時候,沈遇一再聽他師父說起人心險惡,這才一到中原,他就已見了不少。

沈遇不覺為這個已經死去的獨孤情感到惋惜和不值。

眾人尚在獨孤情屍體旁驚疑錯愕之際,石壁上開啟的石門早就關上了。看不出來那裡還存在著一道石門。而曼殊菲兒的身影是隨著最後的一縷音樂聲消失不見的。

獨孤情的臉上居然還凝固著微笑。他在死去之時似乎竟完全覺不到絲毫的痛苦。而沒入他心口的那柄刀,刀身薄如蟬翼,竟連刀柄都沒有。南宮翎也想不出來,江湖上何人會用這樣的暗器。她的目光自獨孤情的屍體移開,微微嘆息著對沈遇道:“我們走吧。”

走出來是人來人往的熱鬧。沒有人知道有人在裡面被殺了。當然,在這裡,比死人有趣的事情太多了。或許,根本就很少有人會對一個死人感到太大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