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膝下有黃金,跪拜是至高禮儀,一般只對天、地、君、親、師。至於向眼前的賊匪頭子,山寨皇帝行禮,莫說沈家這樣的名門大族,就是樓玉巖也一萬個做不到。

趙剛怒眼相看,洪輔仁也投來目光,四人卻一動不動,屋內陷入了一陣寂靜。

“放肆!竟敢對陛下無禮!”

看著髮指眥裂的趙剛,沈雉風冷哼一聲,正想開口回擊時,臺上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下。

“罷了……你們不是寒市中人,也不必行寒市之禮……來人,賜座吧……”

杜萬成主動出聲,緩解了緊張的氣氛。

“多謝!”

沈青鸞抱拳,領著幾人坐下,一眾婢女很快端上茶水。

“哼,你們幾個走運,陛下海量,不與你們計較!”趙剛怒氣難消,不料話剛說完,杜萬成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跪下!”他看向沈青鸞等人,道,“抱歉,先前是犬子魯莽,衝撞了幾位,如今要殺要剮,諸位儘管動手。”

沈雉風譏笑出聲,正想看看囂張跋扈的趙剛吃癟的樣子,怎料對方聞言後竟沒有一絲為難,雙膝一屈,嫻熟而自然地跪了下去,將面孔深埋於地。

“先前是在下莽撞,幾位大人大量,萬望恕罪。”

話音之中更顯低三下四,他前後判若兩人的表現令幾人大為不解。沈青鸞看了一眼臺上枯木朽株一般的杜萬成,眼睛眯了起來。

對於任何指令都不敢產生丁點質疑,能將身邊之人訓練到這種地步,他的手段絕非常人能夠想象。

良久,她開口道:“杜先生言重了,先前我們有點誤會,如今事情都過去了,就算了吧。”

杜萬成點了點頭,不過卻沒有讓趙剛起身,他便一直保持著埋面叩首的姿態。

“所謂化干戈為玉帛,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洪輔仁微笑道,“沈小姐、樓公子,如今你們應該明瞭了吧,雪妖不僅不是出自寒市,而且還是我們的大敵。”

樓玉巖起身點頭,朝臺上抱拳道:“敢問杜先生,雪妖到底從何而來,為何屢屢襲擾?”

“在這片極寒之地,無論人獸,都只有一個目的,活下去……它們犯境也只為了一樣東西——食物。至於從何處來……咳咳……”杜萬成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將目光轉向洪輔仁,吃力道,“輔仁,你來說吧……”

“是!”對著臺上彎腰行禮後,他轉向眾人,說道,“幾十年來,關外被雪妖傷害、殺死的人無數,當年陛下建立寒市,很大一個原因便是抵禦它們的侵犯。”

樓玉巖眼睛一睜,他沒想到恰恰是雪妖的原因催生了寒市。

“寒市建成後,我們便組織了專門的力量去調查它們,十幾年過去,總算有所收穫……”

“你們查清了雪妖的來歷?”沈百鳴瞪大眼睛。

吸了口氣,他繼續道:“有一次,我們追蹤到極深之地,在雪山下發現了一支神秘的部族,叫莫延族……”

“你說什麼?”

他話未說完,沈青鸞便驚跳而起,杏目圓睜的樣子著實嚇了眾人一跳。

“青鸞小姐……”

“沈小姐……何故驚慌?”

良久,她才回過神來,看著滿臉疑惑的洪輔仁,抱歉道:“沒事,先生請繼續。”

“姐姐,怎麼了?”她坐下後,沈百鳴小聲問道。

“沒什麼,稍後跟你們說。”

她沒有跟兩兄弟講過當日在湖底地宮的具體情況,自然也沒有詳說沈密竹簡上的內容,他們並未聽過“莫延族”。然而,這個名字她卻是時時謹記的,因為當年先祖沈密正是在此一族人的幫助下才越過雪女峰,最終找到雪凰宮的。

洪輔仁點了點頭,接著道:“那族人懂得妖法,我們在其領地內看到了很多雪妖,有大有小,有壯有瘦……”

“雪妖是他們幻化的,還是說他們豢養的?”樓玉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