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嶽起身,一行人跟在他後面走了出去,沈青鸞刻意避過了雲筠,雖然日思夜想,但此刻卻拘束得緊。

沈宅之中有一座獨立的小樓,專門為舉辦宴席而用,除大節外,沈家也會時常舉辦家宴,小輩自是最喜歡這樣的日子,就像沈雉風,即便已經束髮,還是高興地像個孩子。沈千嶽落座之後,他就急忙來到沈青鸞邊上,興奮道:“姐姐,我坐你旁邊!”

不想,他身子剛一彎下就被人提了起來,常氏怒視道:“沒規矩的小東西,坐到你哥哥那邊去。”

說完,她將雲筠按在沈青鸞邊上,道:“雲公子,你就坐這裡吧。”

沈青鸞身子一抖,急忙低下頭去……

“有勞二夫人了……”

“雲公子太見外了,你不嫌棄就叫我沈伯母吧。”

“沈伯母……”

沈青鸞的臉就快碰到桌子了,這頓飯她應該是吃不好了……

很快,下人陸續將酒菜端了上來。沈千嶽舉杯道:“今日家宴,為泰峰和青鸞接風,大家不必拘束!”

雲筠跟著眾人一飲而盡,他幾乎不喝酒,一時間彷彿有利刃從喉間劃過,一陣齜牙。

常氏見狀,急忙夾了菜到他碗中,笑道:“這青梅酒是自家釀的,粗糙得很,不知公子要來,飯菜也是胡亂弄的,真是慚愧……”

“哪裡……”雲筠看著一桌精緻而豐盛的菜餚,急忙說道,“素聞江南靈氣養人,姑蘇主婦更是巧致無比,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就拿這青梅酒來說,需取初秋之時最好的青梅,經得三蒸三煮,火候差不得分毫,再輔以細膩的綿糖,用提前釀好的烈酒浸泡足足十月,方可飲用……”

“沒想到公子竟懂得釀酒?”常氏笑意之中略露驚訝。

“紙上談兵罷了……”雲筠搖頭道,“再看這一桌菜餚,不僅豐盛而且搭配精緻。這白魚鮮嫩無比,離打撈出水必不足一個時辰,大火快蒸,火候竟分毫不差,真是難得……這醬鴨,小子初一入座便被這明亮色澤所吸引,細嗅之下,竟有清香撲鼻,必是用名貴香料燉煮多時所得,當真考驗功夫……”

“都是些尋常吃食……”常氏搖頭笑道。

“敢問伯母,府上是不是請了退休的御廚?”

“御廚?”常氏臉上笑意怎麼也藏不住,輕聲道,“我胡亂弄的,怎可跟宮廷御廚相比?”

“這些都是沈伯母做的?青梅酒也是?”雲筠睜大眼睛,驚道,“小子失敬,伯母手藝可是天人所授?”

“雲公子太過獎了……”常氏連連搖頭,為了收斂笑意,急忙轉向沈百鳴和沈雉風,吼道,“你們看看人家雲公子品味多高,你們兩個小東西每天嫌這嫌那的,身在福中不知福,餓上三日就好了……”

二人不敢出聲,腹誹道:“平日也不見你笑得這麼盛……”

“兩個犬子讓公子見笑了,別管他們,公子多吃點。”她看了一眼低頭猛吃的沈青鸞,皺眉道,“你這丫頭怎自個兒胡吃,趕緊給雲公子倒杯酒。”

“咳咳……”沈青鸞聞言看了邊上一眼,嗆得不行。

為了緩解尷尬,從剛剛開始,她便低頭猛吃,不去想別的,如今才意識到對方就坐在身旁,自己這等胡吃海喝的醜態不是被他盡收眼中?之前對方就以為自己是個貪圖口腹之慾的人,如今不更是……

急忙擦了擦嘴,她全身滾燙無比,真是恨不得立刻灌下一罈子青梅酒,讓自己醉死過去……

顫抖著給雲筠斟了一杯酒後,她急忙轉過身去,端坐起來。

“多謝!”雲筠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滿是愛憐。沈青鸞自己覺得當下窘態百出,可在他眼中卻可人極了。

“雲公子別客氣!”常氏笑道,“不知公子家住何方,是否還有兄弟姐妹?”

“叔母……”雲筠尚未開口,沈青鸞就出聲怨道。

“你這丫頭,我與雲公子投緣,多問兩句又怎了?”

“慚愧慚愧,入府多時尚未通報家門,真是失禮……”雲筠急忙起身,向主位看了一眼,說道,“小子自幼父母雙亡,由一長輩撫養成人。幼時居於徐州以東,後來因為家中之事四海漂泊。數月之前經人推薦,進入了清微派,現為御道院弟子。”

“你所說的長輩……是張濟身吧?”沈千嶽聽他說完後放下酒杯,眯了眯眼睛。

“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張濟身私生子一事,就是你?”邊上的沈泰峰也吃驚道。

“爹、二叔……”

沈青鸞很不高興,人家遠道而來,自己家人卻刨根問底,實在無禮……不料,她剛想起身卻聽見雲筠正聲應答。

“非也,小子與前戶部尚書張濟身張大人……無半點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