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掌櫃的立刻起身,剛才他也只是假寐而已。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身材不高,卻橫向發展,胖乎乎的大臉,把眼睛都擠成兩條縫,不過,那兩條縫裡射出精明的目光,卻正打量著李風。

一身白衣,說明不是權貴;衣服的料子一般般,可見並非富戶;口音和洛陽當地不同,應該不是本地人士。

掌櫃的心中便有了計較,上前拱手,寒暄幾句道:“小郎君,在下宇文東,不知什麼生意,在下能否做主?”

李風想了想,也就從袖子裡摸出來一沓紙,然後在裡面翻找一下,抽出來一張遞過去:“我這裡有一些新創的印染之法,想要出售。”

這是個雛兒啊——胖掌櫃看到對方一點防備的心思都沒有,也就順勢接過來,掃了兩眼,上面確實記錄著一些染布的配方。

不過呢,術業有專攻,宇文東於是向一名小夥計招招手:“去後院請兩位印染師傅過來。”

很快,小夥計就領著一位老者和一位中年人來了,這兩個人的共同點就是身上的衣物上面都斑斑駁駁的,沾著各色的燃料。

他們開始一起檢視配方,時而皺眉沉思,時而又滿臉激動,足足在那裡研究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的樣子。李風也不著急,坐在那慢慢吃茶。

心裡還琢磨著:不知道,大兄的新茶,什麼時候能運過來,這茶吃著實在不習慣。

“妙哉,妙哉!”忽然聽到那個年歲大的印染師父拊掌叫好。

或許是因為太過激動,他的花白鬍須直翹:“此法甚是精妙,聞所未聞,雖然未曾實踐驗證,但是我們覺得,至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染出色彩更加鮮亮的藍色綢布!”

另一位也補充道:“更妙的是,對待不同的材質,或絲或麻,都各有印染妙法,高明,實在是高明!”

年歲大的似乎還意猶未盡:“最妙的是,根據我幾十年的經驗來看,此法染出的綢布,應當不會輕易褪色。比起如今市面上流行的藍色綢布,強出何止十倍。”

“小郎君,可還有其它顏色的?”中年人又殷勤向李風詢問。

這兩位老師傅連珠炮一般,掌櫃的都插不上嘴了,他當然瞧得清楚,這少年剛才可是拿出來一沓子紙的,這藍色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想到這裡,宇文東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顫抖幾下,經商二十載,起起伏伏的,他從來未曾像現在這般激動:這個少年,簡直就是一座寶藏啊!

於是擺擺手,叫兩位師傅先去後面忙,這兩位還滿心不捨,又誇了好一陣,這才離去。

宇文東重新換上一副笑臉:“小郎君,不知這個配方,出價幾何?”

“萬金不易!”李風笑眯眯地望了對方一眼,這絕對不是漫天要價,一張配方,那是能吃幾輩子的。到底能創造多大的利潤,誰也說不準。

看到宇文東面色一垮,李風又笑道:“如今只需一百貫。”

一百貫,便宜到家啦!宇文東大喜過望,臉上的肥肉都顫了兩下。然後就聽到那個少年又緩緩說道:“不過,我需要加入到利潤分成之中。這件事,還是請你的東主來談吧。”

來來去去的,宇文東的心起起伏伏,差點被搞出來心臟病。他盯著對面的少年,細眼中的笑意漸漸冷卻,目光也變得鋒芒如刀。

只聽他口中忽然一聲大喝:“你這賊人好大的膽子,偷了我們繡春坊的秘方,還敢回來販賣,來人啊,將這個賊子拿下!”

宇文東朝那些夥計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一名夥計去插門,剩下的,則將李風團團圍住。他們對掌櫃的作風還是有些瞭解的:這是吃定了這個少年少不更事,又是外鄉人,準備直接黑吃黑了。

李風見狀,也微微搖搖頭:財帛動人心,果然還是不能高估他們的底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