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累死累活一個月也就七八千的工資,看著挺多,可對比一下長源的物價和房價,這點工資一輩子也別指望能買套房,更別說戶口還有孩子的上學問題。

方棠看了看四周,視線停留在旁邊的貨車上。

小錢和另一個工人正打算用小吊機將車上的木頭搬下來,看到趙達明表情僵硬,就知道他不會說謊。

小錢慌了一下,小跑了過來,向著方棠解釋著。“主樑被蟲子蛀了,外面看著沒事,裡面已經蛀空了,不安全,所以就換了個根新房梁。”

“對,這是上好的老榆木,當房梁正好。”趙達明附和了一句,看到這木頭的品相,趙達明就知道小錢的誠意,比起尋常的木頭至少貴了兩倍的價格。

方棠對裝修並不懂,不過對木頭她倒是瞭解。

修復師經常會遇到木製的老傢俱或者木雕、手串,老榆木的價格不低,當然她也不差錢,裝修的時候就和趙達明說了不用省。

看方棠沒有任何懷疑,小錢鬆了一口氣,招呼著同伴將老榆木從車上卸了下來,又將地上粗壯老舊,表面甚至有點黴斑的橫樑吊上貨車。

“等一下。”方棠忽然開口。

趙達明和小錢心裡頭咯噔了一下,兩人對望一眼,有種做賊心虛的不安。

方棠蹲下身來看著地上的換下來的房梁木頭,直徑有六十厘米,長度有十米,目測一下重量至少有一噸,表面有斑斑點點的黴斑。

“老宅子估計有些漏水,所以房梁發黴了,又被蟲子蛀了,外表看著好好的,其實裡面已經空了,不能當承重的主樑。”小錢趕忙的解釋著,手心裡卻是汗漬漬的,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天氣太熱。

“小棠棠,你對著一根發黴的木頭髮什麼呆?”封掣趴在圍牆上,笑眯眯的看著蹲地上,表情肅穆,眼神專注而認真的方棠,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鑑別什麼絕世珍寶。

術業有專攻,方棠擅長修復字畫,對木頭這一塊不算太精通,可不管是黴變還是蟲蛀,眼前這根木頭的表象都不對。

雪白纖細的手指在木頭上擦了兩下,方棠看著指腹的灰黑色的汙漬,又放到鼻子前聞了聞氣味。

方棠眉頭皺的更深了,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耳朵幾乎貼在木頭上,以一尺為間隔,方棠敲擊著木頭,仔細聽著聲音。

悶沉的聲音有節奏的迴響在耳邊,這房梁絕對沒有被蟲蛀過,不但是實心的,而且木頭內部緊密,比起一般木頭的密度大了很多。

“你這是幹什麼?”封掣右手撐在圍牆上,身體凌空一翻就越了過來,不解的看著方棠,“這木頭難道有什麼玄機?”

方棠抬起頭,清冷的目光看向趙達明,“橫樑並沒有被蟲蛀空。”

被方棠當面拆穿了謊言,趙達明表情僵硬著,眼中充滿了歉意。

封掣一挑眉梢,“達明,怎麼回事?”

小錢知道是瞞不住了,連忙開口:“方小姐,這不關趙哥的事,是我昨天不小心,差一點從屋頂上摔下來,手臂給鐵釘給劃傷了,房梁沾了血不吉利,我才讓趙哥幫我瞞著,打算偷偷換一根新房梁。”

封掣這兩天沒事就盯著這邊看,自然也知道這事,不由笑了起來,“多大點事啊,你們還藏著瞞著,再說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搞封建迷信,房梁沾了血怎麼就不吉利了?”

有些人的確迷信,可是封掣相信方棠絕對不信這個,她殺過人,手上沾過人命,怎麼可能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方棠看向小錢的左手臂,手臂包著紗布。

“小錢不是故意的。”趙達明滿臉歉意的看著方棠,心裡頭沉甸甸的,方小姐信任自己,可自己卻騙了她。

方棠再次蹲下身,這才發現房梁底部還殘留著一點沒擦乾淨的血跡。

院子裡一片安靜,方棠一直沒開口,這讓趙達明這些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方棠是僱主,而他們卻故意欺瞞,這要是遇到不講理或者性格霸道的,說不定前面的工錢都給扣下不給了。

封掣低著頭,順著方棠的視線看著木頭上沾染的血跡,血跡已經乾涸了,泛著烏黑色,因為血跡不多,聞不到什麼腥味。

“將胳膊上的紗布解開。”方棠再次站起身來,這一次的注意力卻是落在小錢受傷的手臂上。

“方小姐,我承認我騙你是我不對,可是我已經盡了最大誠意彌補了!”小錢突然情緒激動起來,臉漲的通紅,發洩似的將手臂上的繃帶扯了下來。

一道二十多厘米長的傷口,明顯是被利器滑過的,好在傷口不算太深。

旁觀的封掣玩味的笑了起來,在他這樣的老狐狸面前,小錢憤怒的表情太假了,他這是用憤怒來掩飾內心的緊張。

“你說當時腳滑了,差一點從屋頂摔下來,抱住了橫樑才沒事,不過胳膊被鐵釘劃破了。”方棠平靜的看,看了看小錢的身材,又看了一眼掀了瓦片的屋頂。

“方小姐,小錢當時真的挺危險,他雙腳都懸空了,要不是抱住橫樑,人就掉下來了。”趙達明趕忙的附和著。

這是意外,誰也不想發生,當然,他們瞞著方棠偷偷換房梁也不對。

“根據你的描述,再結合你的體重,如果你說的是真的,你手臂上的劃傷絕對不會這麼淺。”方棠目光平靜的看著表情僵硬的小錢,“而且瞬間劃傷,傷口從上到下的深度應該是相同的。”

“但如果這傷口是你自己用鐵釘劃傷的,因為疼痛,傷口上面深下面淺。”方棠這話一說出來,小錢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小錢壓住心底的不安,死扛著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這傷口就是被房樑上的鐵釘劃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