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宋氏這個歲數,基本上沒有什麼看不開的事情了,她是經歷過生死離別的人,就算心裡有什麼小疙瘩,也能自己排解開,知道惜福。

所以早上林氏來的時候,十分忐忑不安,但是宋氏卻沒給她任何難堪,反而還安撫了她幾句。

林氏走的時候,心裡是揣著感激走的。

“我跟你娘說,我這一輩子,兒女緣分薄,就生了這麼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還不是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只要一想到這麼多年,你爹受的罪,想到他管別人叫爹叫娘,我這心裡,就像讓人拿刀子剜了一樣的疼!”宋氏紅著眼眶的模樣,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讓人看著也跟著心疼起來。

周小米能體會到她的痛苦和無奈,連忙過去安慰她。

“祖母,事情都過去了,咱們以後會越來越好的。七情六慾皆傷人,若是因為這個傷了身子,可就是孫女的不事了。”

到了宋氏這個年紀,是忌諱的就是大悲大喜,鬱鬱寡歡。

王嬤嬤也跟著勸,“老夫人,可別讓小姐跟著您著急,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宋氏點了點頭,連忙調整情緒,與周小米道:“祖母確實是有補償你們的意思,可是即便是這樣,我也覺得不夠,午夜夢迴,總是夢到那個被燒成焦土的廂房。”

周小米心酸酸的,連忙道:“您的心思我們都懂,您放心,您給的那些東西,我一定好好收著,將來傳給我的兒孫們,讓他們都記著您的好。”

宋氏聽了這話,不由得失笑起來,嘆道:“你這丫頭,也不知道羞。”

周小米故意瞪大眼睛,“若是不知羞就能讓祖母開懷,那又有什麼關係!”

氣氛瞬間鬆快起來。

王嬤嬤這才讓小丫頭重新上了熱茶,將人都趕到外面去,好讓祖孫兩個好好說說話。

經過這麼一番傾訴,祖孫兩人的感情似乎又拉近了一些。

“祖母,爹爹可曾說了他的想法,他有什麼打算沒有?”

宋氏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隨後才道:“你爹這個歲數,想要讀書入仕,卻是成不了。”

周小米不由得點了點頭,爹只是跟他的師傅粗粗認了些字,一些啟蒙的書也是林父在世的時候看的。時隔多年,只怕他早就把當初學的東西都忘光了,他這個年紀再想從頭學起,怕是不能了。

宋氏就又道:“我跟你爹說,大郎和三郎,將來都是支應門庭的人!咱們家雖不是勳貴清流,但也算得上是天子近臣,做人做事,自然得留三分餘地。”她輕嘆了一聲,接著道:“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小米,你知道祖母的意思嗎?”

周小米有些明白。

那些世族大家,哪個不是戰戰兢兢的生活在皇威之下?

聖心難測!

皇帝想要忌憚誰,猜忌誰,提防誰,難道還會事先跟你打招呼不成?自古帝王,就沒有不忌諱結黨營私這件事情的。朝臣與宦官,朝臣與後宮,朝臣與勳貴,一個處理不好,那就是下大獄的事。

太多人想著錦上添花,想著位高權重。

宋氏的那兩個庶子,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聽說都在衙門擔著可有可無的虛職,拿著俸祿,並無什麼實事可做。

周家在周瑾這一輩,頗有些碌碌無為的意思。

不過,宋氏也說了,周家支應門庭的人,要靠周翼虎和周翼文,對於他們的前途,宋氏並不擔憂,反而覺得周瑾這裡弱一下也沒有關係。

周小米點了點頭,猶豫著道:“要不,讓爹爹學著做生意?”

宋氏驚中閃過一抹驚喜,隨後問她,“快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周小米有些窘,輕聲道:“就是覺得,家裡庶務總要有人打理啊!將來大哥,三哥入朝為官,少不得要跟各方面打交道。同年,同科且不說,光是老師、座師、同學、同僚就一大堆!”周小米數著指頭道:“這人情關係,就像一張大網,你連著我,我顧著你,用錢的地方肯定多。再者,爹爹這樣,也算得上示弱,將來,將來再說將來的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