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愛誇大,她愛的,她恨的,都會被她放大了許多倍。周新貴知道她有這個毛病,故而並不把她話當真!李氏這個人,他還是知道幾分的,秀才娘子,有幾分氣度,跟鄉下老婦不一樣。

大海傷了,我也不好再不出面,看來明天他得去大房一趟了!

“明天過去看看。”

周新貴自己也知道,明天就是蓋棺定論的時候了。

一夜無話。

第二一一大早,周家大房屋裡傳來一陣哭泣之聲。

許氏和周新貴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覺少,因此早就醒了,並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大房的異動。

“真是晦氣。”許氏想了想,便慢悠悠的坐了起來,她攏了攏頭髮,又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條抹額來,鄭重的戴好,起身穿了外衣,這才下地穿鞋。

周新貴也起身了。

二人昨天晚上商量了一番,打算今天過去看看周大海,打探一下他到底傷得重不重。兩人剛出上房,周大河和吳氏便鬼鬼祟祟的趴在窗戶上,向大房看去。

“咋地了?這狼哭鬼嚎的,人不會是不成了吧?”要是以往這個時辰,周大河怕還在睡覺呢!可是昨天許氏回來的時候,吳氏去打探了,知道周大海受了傷,還挺重的。兩人今天早起,就是想一探周大海的傷到底重不重。

“要是死了還是痛快的呢,就怕是半死不活的。”吳氏轉了轉眼珠,只道:“不行,咱得過去看看。”

周大河不奈煩的道:“看他幹啥啊!”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周大海的死活,半點兄弟情誼也沒有。

“你傻啊!他要是死了,倒也痛快了。可你大哥要是半死不活的,還不得老兩口出錢養他?那錢都是大寶的,憑啥給別人花!”吳氏這麼一說,倒讓周大河也清醒了兩分。

“對,對。咱去看看。”

兩人也顧不上洗臉,匆匆忙忙上大房去了。

二房的人也聽到了動靜。

周大江早就想去大房看看了,昨天晚上來了那麼多人,他不可能一點也不知道,可是劉氏死活拉著他,不讓他去,還說林氏小產了,他這個當小叔子的去了不好。周大江是個沒主意的,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聽劉氏的話,所以心裡雖然有些惦記周大海,到底還是沒去。

周大江心裡揣不住事,一夜也沒睡好,早上早起就要往大房屋裡去,他剛穿好衣裳,就聽到大房那邊傳來了不小的哭聲,心裡當下湧出一個不好的念頭,也顧不上劉氏同意不同意了,起身便往大房這邊來了。

當有所有人趕到大房時,就看到這麼一幕。

李氏和林氏哭成了團,一像堅強的李氏不住的抹著眼淚,林氏哭得死去活來的,臉色比昨天還要差,單薄的身板顯得她十分可憐。三個孩子圍在她的身邊,周翼虎板著臉,紅著眼圈一言不發;周翼興和周小米圍著周大海哭。周大海的手臂和腿都被繃帶和木板固定著,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虛弱,他頭上纏著繃帶,隱隱透出幾分血紅色來,臉上的血汙已經被清洗乾淨了,可是青紅交錯的外傷卻是掩不住的。

林儒平守在李大夫身邊,臉色不太好。

李老頭是什麼時候來的,他們怎麼不知道。

李大夫起身,只道:“這內傷似乎更嚴重了些,昨天開的藥看來沒有什麼效果,我再寫一個方子,吃一劑,再不好,你們就另請高明吧!”說完還搖頭晃腦的嘆了幾聲。

周新貴上前一步,只道:“老弟,大海這傷,到底咋樣。”

李大夫臉色不太好,對周新貴說話十分不客氣,“你兒子都要讓人打死了,你這個當爹的怎麼才來,昨天晚上就該套車把人送到縣城裡去。”

去縣城看病,那得花多少錢啊!

許氏暗地咂了兩下舌,卻沒有說話。

“現在,傷得怎麼樣?”就算是像周新貴一般的老狐狸,此時也忍不住有些心虛。他這個當爹的,在外人眼裡,是極不稱職的。

“內臟有傷,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不過日後去不能做什麼費力氣的活了,將養個一兩年,勉強能恢復正常!”

將養一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