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儒平慢慢起身,此時他心裡的震驚還沒有散去,但他來不及細想什麼,便起身朝院外走去了。

林氏的父親林旗是個秀才,卻又是個與眾不同的秀才,他雖然擅弄文墨,卻更喜歡武藝和射獵,所以平時除了看書,他還喜歡帶著孩子們山上打獵,一來維持家裡生濟,二來也練練箭法。林儒平自幼受了他父親影響,又因生活所迫,故而十分痴迷練箭習武,林旗去世的時候,林儒平還是個半大的小子呢,他不忍心看著李氏一個人受苦,乾脆就不讀書了,一心一意的做起了獵戶,家裡才日漸好過起來。

因為常年在山林裡行走關係,所以林儒平的腳程很快,他一口氣走到村口,張望了一陣,果然看到周大海急匆匆的下了官道,正往村子趕來。此時天色已暗,村裡根本沒有什麼人走動,周大海提著兩包藥,步履急促,彷彿身後有什麼怪獸在追趕他一樣。

林儒平看到他這樣,心裡的怨氣徒然消失了一半,說到底,林氏和他的感情還是很好的,看他這個樣子,也是很在乎妹妹的。

林儒平閃身出來,叫道:“大海。”

周大海一愣,抬眼一看,不由得道:“大哥?”大舅子怎麼來了?

林儒平沒好氣的道:“你別叫我大哥,真是當不起。”

大舅子無緣無故的出現,對自己又是這個態度,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是知道秀玉出事了。

“大哥。”周大海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他有什麼臉面見大舅哥?當年自己娶秀玉的時候,答應過他,不讓秀玉受一丁點的委屈,可是眼下秀玉所遭受的一切,又豈是‘一丁點委屈’?你讓他怎麼有臉面對林儒平。

林儒平見了周大海這樣便有氣,人是好人,可就是太老實點了!被他爹孃,兄弟欺負得連個氣性都沒有了。

“大海,秀玉傷得夠慘了,孩子們過得那是啥日子?你這個當丈夫的,當爹的,虧心不專心。”

周大海低著頭,他知道自己不配當父親,更不是一個好丈夫。

林儒平嘆了一口氣,“和離吧!”

周大海猛然抬頭,他腳步不歇的從鎮上趕了回來,可是卻沒想到迎接自己的,會是這樣一個訊息。

“和離?”周大海驚呆了,手裡的藥更是直接摔到了地上。

“我不同意。”

林儒平也不惱,只揚聲問他:“你不同意?你有什麼資格不同意?難道我妹子受的罪還少嗎?你是想讓你爹孃搓磨死她啊!”

“不,大哥,我沒有那個意思。”周大海很痛苦,他和林氏感情很好,還有四個孩子,所以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和離的。

林儒平嘆了一口氣,“如果可以,我倒寧願你們分家單過,苦點累點沒啥,主要是過點省心的日子!你看看秀玉,自打嫁到你家來,過得是啥日子?她上侍候老的,下侍候小的,結果呢,你妹子對她是非打即罵,今天居然還把她打滑胎了!你們是虎狼之窩啊!我怎麼敢再讓她待在這兒。”她停了一下,又道:“要是秀玉一個人受罪也就算了,那四個孩子可是你們老周家的血脈,你看虎子被他奶打的!還有小米,我聽說差點就救不回來了!也是你那個好妹妹下的手。”這一家子,全都是狼啊!虎毒尚不食子呢,他們呢,心比石頭都硬。

周大海臉上燒得慌,這事兒不能怪大舅哥說話難聽,實在是爹孃幹得是不地道。

“大哥,我,我不會同秀玉和離的。”周大海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他不敢想像沒了林氏,沒了孩子們,他的生活將會是什麼樣的。

“不和離,你是想讓秀玉死在你的面前你才甘心嗎?”林儒平大吼著,臉上表情微微扭曲,可見他此刻是多麼的憤怒。

周大海一想到林氏和孩子們要離開他,心裡便一抽一抽的疼,“大哥,你聽我說,我不會再讓秀玉和孩子受傷害了,我這就回家,跟我爹孃提分家的事。”

還算有救。

林儒平臉上表情微緩,又道:“你爹孃能讓你們分出去?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那老兩口子打的啥主意。要論幹活,秀玉是把好手,幹啥像啥,你呢,有手藝,還捨得賣力氣,家裡的錢,活,都指著你們呢!分家,不容易吧!”

周大海知道林儒平說得都是事實,他也知道分家是條很艱難的道路,可是再難,也比與秀玉和孩子們分開強啊!

“大哥,我知道這事兒不容易,你給我點時間,我肯定能勸好我爹我娘。”周大海其實沒有把握,說這個話的時候他是心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