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的衣服果然好用,趙子硯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報了陸文濯的名號,跟在一隊宮女身後就進了國公府的大門。

只不過這國公府著實大,左拐右拐也沒尋到御史臺的官吏,倒是叫她誤打誤撞進了沈雲的院子。

那是一處開滿海棠花的院子,豔麗的垂絲海棠把枝頭綴地垂下來,一簇簇全伸到面前,說不出的炫目與迷離。

沈雲就坐在這些海棠後面,背靠著藤椅,似乎正在小憩。她的裙上落了幾朵海棠花,還沒來及抖落,隨著她的呼吸輕動。

看來御史臺並沒有為難她,也沒有把她抓起來。又或許,是還沒有來及把她抓起來。總之,她現在看起來還是好好的。

鬆了口氣,趙子硯盯著她平和的睡顏看了一會,準備轉身離開。

“是誰?”沈雲還是醒了。

她緩緩坐起身子,緊惕地盯著來人,直到來人回頭,沈雲才頓時眼前一亮:“子硯。”

她沒有問趙子硯來這裡的目的,只是同她談論了些天氣果子之類的平常事,好像這鬧得沸沸揚揚的投毒案,並未波及到她的心情。

趙子硯仔細看了看她,除了眼睛有些微腫,面色憔悴了些,確實看不出有什麼不愉快。她的唇角含著微笑,話也較之前多了些。

“子硯,我今日聽人說,寧王已經回府了,是這樣嗎?”

突然被問及寧王,趙子硯自然愣了一瞬,看到沈雲猶帶迫切的目光,不免更加疑惑,但也只能回答她:“應該是了,我來的路上也聽路人提及此事,說是放虎歸山了呢。”

“哦。”沈雲輕輕應了一聲,面上笑容恍惚,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知在想什麼。

“雲娘為什麼問及寧王?雲娘,是不是很恨他?”趙子硯問出心中疑惑,似覺不妥,又補充道:“我聽聞,京城裡的女子都厭惡他。”

她搖搖頭,微紅的雙目瞬了一瞬,慢慢道:“他不是個壞人。”

“可他……”趙子硯訝異地開口,又斷然閉嘴。她實在不能理解沈雲的反應。雖然寧王是她哥哥,但她也不願意包庇這樣一個混球。哥哥是親哥哥,混球也是真的混球。

而且那種卑劣的手段,但凡用過一次,都應當被狠狠唾罵。

“你也聽說那些傳聞吧。”見她一臉驚訝,沈雲苦笑一聲。

趙子硯尷尬地摸摸下巴,沒有說話。

沈雲轉過頭去:“其實,沒有迷藥。”

趙子硯沒有說話,她看向沈雲惻然的神色,不知道要如何消化她這句話,只能默默待在一旁,聽她繼續往下說。

“我倒希望我真的神志不清,可惜自始至終,都沒有迷藥。有時候,清醒即有罪,即便我無能為力,有罪的,也是我。他們質問我為何不反抗,質疑我躲婚,質疑我勾引薛統領在先,因為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那時候,我想到了死。”沈雲低聲說道:“我恨我自己為什麼出現在後園,恨自己為什麼對他那般毫無防備。薛統領和寧王皆學於我父親門下,我從幼時便跟在他們身後,絕未想過會有這樣一天。人們的謾罵,更令我無法呼吸。直到那迷藥的出現,人們才像是發現了新的目標,轉而去攻擊寧王,倒是將我忘在了一邊。我因此撿回一條命,成了徹底地受害者。”

趙子硯目瞪口呆,難以回應。她怎麼會想到,當年之事還有這樣的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