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陸文濯把青燈擱在茶几上,坐到她對面:“你那時候,為什麼要裝啞?”

趙子硯一怔,不知要怎麼向他解釋當時複雜的情況,歪著頭想著了一會,只略略回答:“因為害怕。”

“害怕?”陸文濯撥弄著青燈裡的沉水香木,側首看她。

“嗯。”趙子硯咬了一口手裡的甜芋頭,慢吞吞地嚥下去。

“害怕什麼?”

還能害怕什麼,還不是怕你不要我。

她在心裡默默想著,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她有點怕他繼續問為什麼,她知道她答不上來,就算達上來,他也不會明白。

她一來中原,就進了花樓。會的中原話,大多是嬤嬤教的。她一說話,男人們看她的眼神就會變得很奇怪。她雖不知道那些中原話是什麼意思,也從眼神中明白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陸文濯把她帶回家的時候,她誠惶誠恐,一句話也不敢說,她害怕極了,害怕自己一開口,就說出那些奇怪的話來。她也不想說那些話,可她學到的,就只有那些。一開口,就會敗露。她好不容易才站在陽光下,她每天都恐懼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被丟棄。

像陸文濯這樣一出生就站在繁華頂端的人,自幼受得都是正統禮教,端的是清風明月,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曉得這世間還有那樣的汙言穢語。

所以當他帶她睡覺的時候,她更是怕得要死,生怕夢話說出什麼不乾淨東西,以至於到後來,竟然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這種心情,她想,他永遠都不會明白。

他不用小心翼翼,也有家。他不用察言觀色,也有尊嚴。

他一出生就能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是她搖尾乞憐也換不來的。

“陸文濯。”趙子硯忽然問他:“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沒有。”陸文濯頭也沒回,語氣輕巧。

她差點忘了,他是什麼人哪,怎麼可能會害怕。要害怕,也是旁人怕他,哪有他陸文濯畏懼的道理。

“陸文濯。”她又叫他:“你那時候,為什麼要把我帶回來?”

陸文濯撥弄香木的手一頓,沒有說話,只有外面雨打在芭蕉葉的聲音,呼啦啦的。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明確又清晰,他只是無法回答她。

趙子硯湊近他,盯了他一會,忽然笑起來:“哦,我知道了!你就看了我一眼,就把我帶回來了,這是不是摺子戲裡常說的,嗯,一見鍾情!”

眼皮一跳,陸文濯回頭瞪她。他不知道她湊了過來,一回頭,險些撞到她的下巴。她半個身子都趴在茶几上,一時來不及後撤,就這麼和他大眼瞪小眼。

空氣凝固了一瞬,趙子硯笑,抬手搭上這人的肩膀,“吧唧”一口親在他的嘴唇上。

“我猜對了沒有?”趙子硯笑嘻嘻看他。

誰知道這人板著臉盯著她,好像有點不高興。

“回答我呀。”趙子硯眨了眨眼睛,像是故意要惹他生氣。調戲嘛,要是對方沒有羞得面紅耳赤,還有什麼意思。

然而,這次陸文濯沒有火冒三丈,他抬手圈住她的腰,將她困的無處可逃,俯身堵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