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硯不知為什麼,覺得悲從中來。她抓住少年的指頭,赤腳踩著他的腳面,把臉埋進他的臂彎。

少年再次推開她,拉扯間,少年高高揚起手,作勢要打她,可那手卻怎麼也落不下去,只能衝她大吼:“走啊!”

大顆的淚珠,從他臉上掉落,滴在黃沙上,瞬間消失於無形。他終於從腰後抽出馬鞭,發了瘋地朝她揮去。趙子硯嚎啕著躲避,也發了瘋似的開始奔跑。

“哥哥!”

趙子硯驚叫一聲,睜開眼睛。

她竟然睡著了,喘了幾口氣,她抬手扶了扶額頭,砂礫的觸感,好像還在腳底。

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難不成,是白日裡同寧王“哥哥長哥哥短”的喊多了?都把她喊出夢魘來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換了乾淨衣衫。

這是哪兒?

花了好一會,她抱著身上的被子,終於在白茫茫的帳子裡看到一個熟悉的物件——香薰銅球。

她居然在陸文濯的床上。

趙子硯掀開被子,跳了下去。大概是泡的太久了,頭腦勺隱隱作痛。猛地起身,一陣暈眩。

扶著床沿緩了一會,直到眼前的昏黑散去,趙子硯繞過屏風,走到前廳,這才聽到嘩嘩的雨聲。

天都黑了。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捂著腦袋,趙子硯忽然頓住了腳步。她看到陸文濯倚在茶桌邊的軟榻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他生的極為好看,睡著的時候更是如此。側顏在青煙裡氤氳,神態沉靜從容,清致乾淨。

趙子硯忍不住就多看了兩眼。

他的衣帶未解,卻有些散開,紫金如意紋的襟口微微敞開,幾縷墨髮纏在其中。若非那幾縷墨髮微微浮動,甚至覺察不出他的呼吸。他的手搭在軟塌邊,虛攏著一卷公文,公文的一半都懸在榻緣外面,搖搖欲墜。

趙子硯拿去他手中的公文,放回桌子上,準備離開。陸文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醒轉了,正睜著一雙眼睛看她。黑漆漆的瞳仁,因為沒有燈火,顯得那樣深不見底。

趙子硯沒想到他會醒,她低頭去看他,正好迎上他的眼睛,這讓她很不自在,竟有種秘密被窺探的羞恥,下意識挪開目光去看自己的腳尖。

“清醒了?”陸文濯幽幽開口。

他不提還好,一開口,她立馬想到下午狼狽的事情來,怔了一瞬,趙子硯轉身就往門口走。

差點忘了,她還跟他生著氣呢,誰要跟他待在一起!

豈料邁過門檻,雨風就刮到身上,又溼又冷,根本出不去。趙子硯只好“哐哐”走回陸文濯面前,朝他一伸手:“給我傘,我要回去。”

陸文濯依舊倚在軟榻上,沒有起身,只是靜靜望著她。良久,他偏了偏目光,看向一側。趙子硯順著她的目光,看到置物櫃上的油紙傘,還是那把杏色的傘。

“怎麼又是這個傘?這麼大個雲水居,難道就沒有別的傘了嗎?”趙子硯氣不打一處來,猛地挪開目光。

陸文濯盯著她,忽然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這把傘,到底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