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還端著一個木托盤,上面是白瓷碗,碗裡是冒著熱氣的黑褐色藥湯。

晏歡歡擦著額頭上的汗,“殿下…不…姜師爺,我以為…”

“以為什麼?”

李昭冷冷淡淡的看著她。

“…沒有什麼…我把藥熬好了,給您端過來…”

晏歡歡小心翼翼的把木托盤放在案几上。

李昭微微頷首,“多謝。”

晏歡歡低下頭,手中抓住裙襬一角,扭扭捏捏的站在原地不動。

李昭抬頭看她,“你有事問我?”

晏歡歡小聲問,“方才人多,我不敢多問…您今日有查出什麼嗎?我阿孃的屍骨究竟被他們抬去何處了,您知道麼?”

李昭道,“你為何如此肯定你母親遇害了。”

晏歡歡連連搖頭,眼眶兀的紅了起來,“我當然不希望她遇害,只是…她如果還活著,為什麼不來找我?”

李昭沉默了一會,問她,“你可知道經常上門與你家販藥的賣藥人?”

晏歡歡懵懵懂懂的點頭,“知道啊,他叫馮玉軒,是個熱心腸的郎中,經常可憐我們母女,賣的藥比外面藥鋪裡要便宜許多。”

“那你可聽過一些流言,說你母親便是與他私逃的?”

晏歡歡變了臉色,“這些都是那些長舌婦胡扯的,沒有這回事,我阿孃什麼性子我知道,她雖與我阿爹不和睦,可也絕不是這種…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

晏歡歡矢口否認,臉色越說越通紅,看上去頗為氣憤,似要給她母親正名。

李昭避開這個問題,不想給她火上澆油,轉而問道,“那他住何處,你可知道?”

晏歡歡道,“他住城門口的奉唐街。”

李昭道,“現在還住那裡嗎?”

晏歡歡搖頭,“傳出他與我阿孃的流言之前他便不在那裡了,只是他的那間藥鋪子一直門窗緊閉,既沒有轉讓出去,也沒有開門做生意。”

李昭低頭略略思量了一會兒,突然道,“走。”

晏歡歡後退一步直搖頭,“為何?我說了,我阿孃沒有與他私逃,殿下……相信我!”

李昭撐著手從榻上起來,披起外衫,拿過藥囊,他回頭看著晏歡歡,“不能以一個人的人品做證據去堵悠悠眾口,若想為你母親正名便帶我去,我為你找真憑實據。”

他說完便靜靜看著晏歡歡。

晏歡歡也抬頭看他。

他似乎又瘦了幾分,從眉目到鼻樑到下顎骨的線條弧度如畫中的山峰水墨,漂亮到極致的同時卻到底失了幾分人氣,羸弱蒼白到似乎一陣稍稍大一點的風就能把他吹倒。

她去寺廟祈求過很多神佛,那些佛像個個寶相莊嚴,溫柔慈悲,就如他此時的眼神一般。

他素日冷厲的眼神此時是溫柔憐憫的。

這並不是對她一人的溫柔,是對眾生皆苦的慈悲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