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遼不禁面露欣慰笑意。

“小阿遼。”虞淵一來便把阿遼看得正熱鬧的景象抹了去,通渺鏡中空空蕩蕩掛在冥殿中像極了第二個月亮。“你來了許多日了,要不要出去逛逛?”

她不禁有些駭然。“逛什麼?逛十八層地獄嗎?看長舌鬼魂?還是油鍋烹鬼?”

神籍有載,冥界是個暗無天日,陰風獵獵,陰森可怖的地方。

初來冥界那日,虞淵就帶著阿遼逛了冥界。她覺得書中記載十分正確,只是書中從未寫過冥界也要掛大紅燈籠。

然虞淵卻誇誇其談,稱這是他的傑作,以往他也覺得冥界陰氣太盛,便把人間的大紅燈籠高懸於冥界,看著好看又熱鬧。

當時阿遼聽罷頗為驚詫,嘆這位冥君真是品味清奇。冥界陰氣同大紅燈籠青紅交映,比之書中所言更為恐怖。

“那我們去聽昨天張三大娘沒講完的故事吧。”虞淵思索片刻又繼續道:“冥界今天新來一批魂魄,應該有不少家常同我們嘮嘮。”

此言頗和阿遼心意,“也行。”

張大娘是前些時候來得鬼,因擔心自家孩子無人照料,頭七都過了還不轉世。

這位大娘喜歡拉著人家嘮家常,常跟一群也不太願意轉世的人講她生前的事,講她年輕時,如何貌美;講她以往同她丈夫恩愛非常;自己家孩子又是如何如何孝順。

人生數載,其實不過三言兩語,一天便能講完,但張大娘總是樂此不疲,今天講完明天繼續講,把本就神志不清楚的新鬼講的更是暈頭轉向。

虞淵倒是十分喜歡聽人間的故事,以往冥界新來的鬼,他都是要聽聽那些魂魄在人間的故事,七萬年來總是興致盎然地聽他們講故事。

“虞淵,張大娘為何不轉世?”阿遼站在離那些魂魄不遠的地方,聽著他們昨天說的差不多的話。

“她有遺願未了,甘願在地府受苦。她這一世,父母早去,雙十年華喪偶,四十喪子,是孤星之命,她受了許多苦,下一世倒是個安樂無憂的富貴人家,只是,她不願轉生。”

“可是,她的魂魄已有消散跡象,為何?”阿遼不解,能留在冥界的魂魄,除陰差外便是罪惡深重的了,是何等願望,能讓一無罪無過的老婦人的魂魄執念至此。

“她在人世還有一兒媳和孫兒,都是早亡的命數,所以她甘願每日受刀割火刑,只為換得兒媳和孫兒一世平安。”

不遠處,陰差揹著枷鎖停在張大娘那一群魂魄面前。都是一些新鬼,看到陰差自然是嚇得屁滾尿流的跑了,生怕自己被抓去受刑。只一會兒,剛剛還熙熙攘攘的鬼群只剩了張大娘一個。

她如往常般伸出枯瘦的雙手,枷鎖落下,張大娘佈滿皺紋的臉上笑意不減,安靜祥和,要去受刑,竟也能這般。只因她知道,她每一次的刑罰都能為她的家人帶來平安。

溫熱的淚珠自阿遼眼角滾下,張大娘似有所感,轉頭看向阿遼,咧嘴一笑,腮邊皺紋都是笑著的。“阿遼姑娘,今日你來晚了,老身明日再給你講人間的事。”說罷,便和陰差踏上了去刑罰地獄的路上。

阿遼張了張口,“好”字哽在喉頭,終是沒吐出來。

第二日,阿遼再來張大娘常待的地方,又是一群新鬼,只是不見了那位健談的老婦人。阿遼昨日就已知曉,張大娘魂魄散於火烘地獄,再無轉生的機會了,她已保這一世子孫安全無虞,算是圓滿了。

“阿遼,回去吧,一會兒會下雨。”虞淵揹著手走到阿遼身邊,輕聲道。

“冥界也會下雨嗎?”

“嗯,會的,封界大陣我解了一些禁制,自然萬物是可入得冥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