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真觀察了朱利安一陣,感覺歇斯底里的崩潰確實沒有了,但精神上應該還未真正恢復正常。

朱利安自顧自做早餐的時候,動作敏捷,手腳麻利,沒什麼問題,可一旦語言交流,就會呈現木訥,呆板,反應緩慢的狀態。

這讓簡娜愈發相信哥哥是將那些崩潰和失常壓到了心底,連同他的思緒和靈魂。

呼……還是得找真正的「心理醫生」……簡娜的眼前又起了一層霧氣。

沒多久,朱利安烤好了麵包片,去街邊小販那裡買了罐還算新鮮的牛奶。

簡娜一邊食不知味地吃著早餐,一邊故作不經意地望向哥哥道

:「我昨晚失眠,情緒很壓抑,想找心理醫生看看,你好像也一樣,要一起嗎?」

朱利安隔了兩秒才回答道:「我要去找工作。」

簡娜心底又一次湧現出了強烈的悲哀。

哥哥竟然沒有質疑去找「心理醫生」這件事情。

住在這片街區的人,連去診所找醫生都不太願意,更別說因為精神不好拜訪「心理醫生」。

他們大部分都不知道有「心理醫生」這個職業,也不覺得自己有心理問題。

想到真正的「心理醫生」可能得預約,簡娜沒有強求,想了下,用鼓勵的口吻道:「我覺得你這次應該好好挑選僱主和師父,三天五天找不到工作很正常,那可能得花一兩週,甚至一兩個月。

「到時候,我們兩個都有收入,也許今年內就能把剩下的債還清,只靠我一個人的話,那肯定不行,地下歌手的收入並不穩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被人喜歡了。」

簡娜這一方面是在提前降低哥哥的壓力,免得他因為短時間內找不到工作,受到刺激,再次崩潰,另一方面又強調了他的重要性,說只有妹妹是支撐不下去的,讓他覺得自身還是有很大用處,靠責任來維繫他的求生意志,避免他突然自殺。

昨天之前從沒考慮過這些細節的簡娜,今天已不自覺地思考起類似的問題。

再三穩定朱利安的狀態後,她目送哥哥出門去植物園區的工廠聚集地尋找機會。

休息了一會兒,簡娜依舊有些疲憊地離開了巴斯德街17號,向相隔不遠的聖熱爾街行去。

她打算這麼慢慢走到白外套街,正好芙蘭卡起床,請她幫忙預約真正的「心理醫生」。

渾渾噩噩地經過路口時,簡娜目光空洞地一掃,看見側方報刊亭的某份報紙上刊登著一則新聞:「國會議員于格。阿圖瓦強調要公正處理古德維爾化工廠爆炸事故。」

簡娜被那些單詞吸引,本能地走了過去,拿起那份報紙,快速瀏覽起那則新聞「……新當選的國會議員于格,阿圖瓦認為不能因一起意外事故就詆譭工廠主們,也不能讓為國家提供了大量崗位和稅收的工廠主連一場事故都承擔不起,想要尋求破產,那會導致大量的倒閉,大量的失業,帶來新一輪的抗議和動亂。」于格。阿圖瓦表示他不會忘記爆炸裡受傷和死去的人,會尋求建立新的公益基金來幫工廠主們負擔一部分事故賠償,讓工廠能夠繼續運轉,讓那些在事故里有責任的人們用更多的崗位和稅收來贖罪。

「他還表示,他會在國會提出議桉,給企業家們創造更好的環境,這包括更簡單地解僱不合格的工人和職員,更合理的事故賠款……」

看到這裡,簡娜的雙肩忽然抖動了起來。

她發出了笑聲,笑得身體顫抖,許久不停。

過了一陣,她放下報紙,繼續往前。

不知不覺間,簡娜走到了聖熱爾街,走到了那大半已變成廢墟的古德維爾化工廠。

望著殘破到極點的金屬大罐,她又一次回想起了媽媽艾洛蒂。

她每次都是迎著那個標誌性的事物走入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