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事情,潘雲祺還真得回家好好想想。不過吳德在招呼他一頓好酒好飯,在送他出門之際,又藉著三分醉意,在他耳邊悄悄補了一句,“你若是實在擔心,也可以拿你們家其他人的印信來辦。橫豎他們也不在家,要辦這麼點子事情還不容易麼?總之在我這兒付印時,是隻認你的。”

潘雲祺心中一動,對啊,若是把潘雲龍或是潘雲豹的印信偷出來,借他們的名義辦成了這事,到時得了利是自己的,出了事卻是他們的,這又有何不可?

要偷潘雲龍的印信恐怕不易,他是官員,隨身東西管得緊,就是有放在家裡的,盧月荷也是個極謹慎之人,恐怕要拿也不容易。只是潘雲豹那兒,防守就疏忽多了。潘雲祺還記得,從前娘買嬌蕊回來的時候,用的就是潘雲豹自己的印信。要是那印信還沒被收走,管娘要來,事情不就成了?潘雲祺主意拿定,現在就等著回家偷東西了。

吳德在送他走後,嘴角才勾出一抹冷酷的笑意,既然打仗這一路扳不倒潘家,那麼是否就可以另闢蹊徑?

這天下哪裡真有白賺錢的好事,這小子也太貪心了他要不拿東西來便罷,他若是真的動了心思,他定要藉此整得潘家家破人亡,報仇雪恨

且不提吳德的惡毒心思,再說回張蜻蜓,她今日挑了新人,打發人辦妥過後,心才安定。

章清芷那邊挑了中意的丫鬟兩個,小廝一名。陸真擇了一個名叫秋雁的十二歲丫頭跟她回去,張蜻蜓選了兩個同為十歲的鄉下丫頭,談妥工錢,全部籤的都是活契。只要幹得好,等到十八歲,就放他們回去嫁娶。

彩霞過來問她,“姑娘,既然選定了人,還請賜個名兒吧。”

張蜻蜓抓頭,“她們原本沒名字的麼?何必要改?”

彩霞微怔,“可是她們的名字也太土氣了,一個叫黑丫,一個就叫春兒,這可怎麼叫?”

其實張蜻蜓覺得很順口,只是確實跟大戶人家有些格格不入,她雖唸了些書,不過是為了識字而已,可想不出那些文縐縐的名字,便把事情丟下去了,“那你就幫著起兩個吧,只別太拗口了才是。”

彩霞想了想,“既然奴婢和綠枝碧落的名字裡已經包含了紅綠之意,那她倆的名字也就從顏色上化來,不如一個叫青杏,一個叫黃桃,姑娘以為如何?”

“好好好”張蜻蜓讚不絕口,兩種水果,看著就想吃,叫起來也順口,就這樣吧。

只是碧落冷眼瞧著,心下卻是十分不忿。這明明是要給自己找接替人了,她怎麼還能高興得起來?

也不知是周奶孃還是誰在白亮夫妻面前說些了,這些天,她要是輪到不當班晚上回去,婆婆必定在她耳邊嘮叨,問她可有不舒服,要不要去找個大夫瞧瞧。看著她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的肚子,碧落如何不知其意?

紙是包不住火的,若是時間拖得長了,有些事情就不好說了。她費了這麼大的勁,才爬回張蜻蜓的身邊,得到她小小的信任。可偏生這個時候潘家的男人們都不在家,唯有的那一個,也是個不成器的。接下來,該怎麼辦呢?碧落真有些著急了。

她低著頭,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往回走著,卻不想這麼早就回家,於是就到西院上房後頭,那一片小小的花園裡尋個花叢後的石凳坐下,悄悄想著心事。

見她走了,彩霞覷著房中無人,這才一面伺候著張蜻蜓卸妝洗漱,一面低聲回稟了一事,“姑娘,今兒雪硯哭了。她家兄弟幾個都沒給錄上,嚷嚷著回去要賣了她妹子呢雪硯求了半天也沒用,到底讓他們把陪嫁時得的那幾件銀首飾拿了去,這才作罷。”

她們從前得的那銀首飾也是七分銀,不怎麼值錢的,後來過年之時,張蜻蜓又一人補了一塊銀鎖片,算是彌補一下。

現聽得她說,只是冷笑,“這種人渣,虧她還願意貼補你去傳我的話,往後她和墨冰的月錢都擱周奶孃那兒存著,每月只給她們五十文零用,要是有花用,得我同意了才算,壞人我來當。要我去用那些人,可是沒門兒”

彩霞輕嘆了口氣,“也就是姑娘好心,還肯這麼做。只是此事也不是個長遠之計,只要雪硯家人知道她在這裡一日,必然還是要來找的。若是讓雪硯完全不理,也不可能。姑娘要是誠心幫她,奴婢倒以為,不如遠遠的把雪硯嫁了,也就了事的。讓她山高水遠的也斷了念想,只怕於她也有些好處。”

張蜻蜓抬眼瞧她,“遠遠的嫁了?嫁到哪兒去?咱家又沒有外地的親戚,總不好把她一個孤零零的扔在外頭吧?無錯不少字這丫頭雖沒伺候我多長時候,倒也是個可憐之人。”

彩霞笑了,“姑娘心地真好。不過咱家是有外地的親戚的,遠的不說,就是咱府上老爺的老家就不是京城人,老家在鄉下呢”

張蜻蜓聽著還想起來了一事,“爹不是家中長子麼?爺爺奶奶既然都在鄉下,為何不接來同住?你從前跟著二姐,只怕更清楚些吧?無錯不少字”

彩霞自然清楚,“從前老太爺和老太太也跟著老爺住過的,不過那時姑娘還小,可能不記得了,奴婢也是後來聽老嬤嬤說的。”她把聲音壓得極低,“夫人和老太太處不來,成天鬧彆扭。弄得老太爺沒法子,只好說京城住不慣,回鄉下去了。”

張蜻蜓噗哧一笑,其實她已經猜到有可能就是這個原因了,林夫人是個非常要強的女人,要是家裡多個婆婆,又壓她一頭,能處得好才怪

“只是這樣,沒人說閒話麼?”張蜻蜓現在多讀了些書,也知曉了一些事情。象是潘茂廣,本是次子,因怕人說不孝,還把爹孃大哥接來同住,章致知既是文官,怎麼就能不注這一點呢?

“這裡頭倒還個緣故。”彩霞輕輕給她梳著頭髮,說起章府秘辛,“老爺雖是長子,但老太爺在家中還是族長,族規大過法,故此老太爺回去,也沒人說三道四的。況且在老爺下頭,還有兩三個兄弟,家裡有人照顧,也不必老爺一定回去。忠孝不能兩全的時候,就得先為國盡忠,再盡孝道。老爺既是官身,當然可以留在京城。”

哦,張蜻蜓這才弄明白這些個複雜的關係,“只是,怎不見老太爺他們上京城來?”

“要來的,一般隔上兩三年都會派人過來。去年沒來,今年過年多半就要來了。要是有合適的,就讓人把雪硯帶回去嫁了算了,省得擱在這裡也鬧心。姑娘,這個不是奴婢多心,雖說是雪硯家的私事,但畢竟因她耽擱在這裡,免不了就要生出許多事來。從前在府上大少爺那兒鬧得也是名聲不好,若是再在姑娘這兒鬧出事來,就更不好了。故此奴婢才斗膽提上一句,並不是和雪硯有嫌隙,還請姑娘明查。”

張蜻蜓明白彩霞的意思了,雪硯若是久在此處,今日可以因為家中兄弟一鬧就把自己的首飾交出去,趕明兒若是沒了錢,會不會鋌而走險偷幾件東西,或是自甘墮落的就爬上哪個主子的床?彩霞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好丫頭,難為你想得周到了。行吧,要是老家來了人,有合適的,我就把她送出去。”

這邊無話,張蜻蜓歇下了。只是事情一了,心中便惦記起那頭小豹子來,他究竟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