娰對他翻了個白眼,把手裡空空如也的葫蘆一收,伸手要去拿他手上的酒葫蘆,卻被文曲星君抓住了手。

“你怎麼敢自毀龍珠的?”

“龍珠與龍首玉,有一個就夠保命了。每次排《封神榜》九重天都十分重視,我不想讓他們總有藉口干預四海八荒的事。”娰說著,甩了甩手。

從文曲星君手上拿過酒葫蘆開啟,兩口酒下肚,倒真讓她氣色好了些。

她說的是真話,無論這次文曲星君是否還能穩坐天權宮主位寶座,九重天都不會對四凶現世坐視不理。

四裔四柱鎮四凶,這事自四凶碑時起就是龍族在負責,真要這麼算起賬來,誰知道那些別有用心的神仙會不會說娰與四凶串通一氣。

文曲星君點了點頭,沒再繼續糾結於此,環顧四周,山洞裡還有未消散的血腥味,但他甚至連骨頭都沒看見。

“別找了,都吃了。”娰淡然道。

文曲星君點了點頭,笑道:“你不是反對人牲嗎?”

“這裡是羅剎國。”

“那你還讓我去溫柔鄉,莫不是真打算用命去把我搶回來?”

娰只繼續喝酒,完全不理會文曲星君這話。心說既知道羅剎國的厲害,你怎麼還不趕緊走。

文曲星君念訣揚袖,把第一琴交到了娰手上,而後就站起了身:“文王痛子,加少宮弦;武王伐紂,加少商弦。”

“不錯,琴該有七絃的。”娰見到琴時,便收斂了些喝酒的動作,須知這琴要是出了事,她這條命都搭上也不夠修的。

琴為情之所託,當然該有七絃,與七情相合。只不過喜怒哀懼愛惡欲,融琴入曲又是另一番感慨。

娰起手弄弦,彈起那曲《烈祖》,琴音到最後一章“來假來饗,降福無疆。顧予烝嘗,湯孫之將”時,她彷彿親眼見了那一晚——

子受自焚摘星樓,星月齊現,火光映得半邊天色都紅得發燙。

朝歌城外,武王大軍不曾歇息,甲冑加身,像九重天派遣的神兵一樣。

“後悔嗎?”曲終,娰彷彿還在那摘星樓的火海之中,喃喃著問子受是否後悔作了那聽信讒言,瀆神殺親的昏君。

文曲星君在一旁沉默。

沒有人回應娰的問題。

等到娰收回手,拂袖收了琴,文曲星君才開了口:“聽說羅剎女王初登大寶,就身染重病,國中已掛出了求賢榜,娰卿可要去看看?”

“新王即位根基不穩,正是佐政大臣弄權的好時候,不是國師就是宰相,有什麼好看的。”娰說著,漫不經心地理了理衣裳,往洞中的石壁上一靠,聽見有悉悉邃邃的聲音,繼而金光如箭射向那聲音的源頭。

這麼多天了,娰以為老鼠會聰明地告訴子孫後代不要靠近這裡,沒想到還有送命來的。

血腥味濃了幾分,娰舔了舔嘴角的血,然後動了動手指,清理了一下山洞裡的味道——雖然這洞裡的血腥味一直就沒淡過,但新鮮的血腥味會惹來很多麻煩。

見文曲星君神色如常,娰再飲一口酒,看向他輕笑了一聲:“你不怕?”

“你肯用自己的命換我的,我為什麼要怕你?”

“我能護你飛昇九重天,也能令你永遠被困在阿修羅城,你真的不怕?”

“你也在這,不是嗎?”

娰又是一笑,突然皺了皺眉頭,站起身子向外走了幾步,來到剛才老鼠活動的地方,嘀咕道:“好像每次老鼠都跑到這來,藏著什麼東西?”

“怎麼了?”文曲星君跟了過來,正見娰念訣,手指指向地面。

娰還沒來得及答話,但金光刺入石頭的裂縫中後,底下傳來了讓人忍不住想靠近的香甜氣味伴隨著什麼東西顫動的細微的聲響。

“小心!”她奮力將文曲星君一推,自己化作金光向那裂縫底下一刺。

文曲星君未曾設防,娰推他那一把分明還用了訣,他直接就到了雲端。文曲星君不敢撥開繚繞的雲霧再看那山洞,已不是山洞了。

他著急也無用,娰皺眉仔細辨認氣味和聲音時他什麼都沒聞到、什麼也沒聽見,而現在他若衝下去,就算有迷谷藤在手,只怕也找不到娰鑽進去的縫隙到底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