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路過啊!”聽說周至寒是路過,店老闆的表情很複雜,有喜有猶豫的樣子,“好久沒聽到有人說南京話,剛才你一開口,我這心窩裡頓時感覺比爐子還暖。”

他說著親自為周至寒盛了一碗豆腐腦,多加了調料,“咱北方人重口味,我給你調的豆腐腦,保證是家鄉的味兒。”

店老闆自己也盛了一碗,拿過幾根油條,坐在周至寒身邊:“老鄉,嚐嚐,嚐嚐我這手藝,是不是還有家鄉的味道?”

周至寒拿過湯勺舀了一勺,放進嘴裡,醋汁,蝦米,蔥花和白嫩的豆腐腦糾纏在一起,差點嚥下舌頭,左手拿過噴香酥脆的油條吃幾口滿口留香,然後把剩下的半根撕成一小塊塊放在豆腐花裡浸泡瞬間鮮亮,令人食指大動。

早餐店老闆對他的幾名顧客伸出大拇指說道:“各位街坊鄰居,你們看看,這才是咱南京的吃法!地道。”

這些人都是街坊鄰居,跟他很熟,見他遇見老鄉,也都替他高興。

此時人性淳樸,把在異鄉遇老鄉看得非常重。

那小婦人見丈夫難得遇見老鄉聊的舒心,她也覺得開心,便停了油鍋裡的火,去和麵做大餅。

吃好早飯,兩人又聊了一會,那店老闆問到:“老鄉,你是從囡京過來的,還是從別的地方過來的。”他說著眼圈突然紅了,“我想知道……知道囡……囡京現在怎麼樣了……”

周至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稍微遲疑一下:“南京現在還在日本人的手裡。”

聞言,小店老闆沒有說話,默默掏出小半包有些發皺的煙,遞給周至寒一根,擦著火柴,兩人一起點燃。

“我不識字,但經常問看報紙的人,他們告訴我南京還在鬼子的手裡。”小店老闆眼圈發紅,他揉了揉,裝作是被煙燻,“我就是想證實一下。”

周至寒小心翼翼地問道:“囡京,還有什麼親人嗎?”

“沒了,一個都沒了。”小店老闆說著又揉了揉眼睛,終於眼淚還是落了下來,“一大家老老少少十六口,就我一個人在外地跑擔夫,活了下來……”

周至寒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他知道當時城裡有多慘,那時候中國空軍幾乎全軍覆沒,整個囡京城任由鬼子的戰機狂轟亂炸,飛機飛走後,長江裡日軍的軍艦又接著開炮攻擊。

當時所有國人都責怪軍隊沒有守住,實際上別說是唐某某,就是換了世界上任何一位將軍任何一支軍隊,也守不住那塊jue死之地。

另外幾個街坊鄰居也都神情黯然,雖然他們早就知道這小店老闆的遭遇悽慘。

“三年了,囡京還在日本人手裡。”

小店老闆雙手抱著頭,聲音開始哽咽,“我常常夜裡夢見他們,每年清明都想回去找他們,可……可我知道,我再也找不到他們了……”

人們靜靜坐著,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