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黎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第一次發現自己還是很有做木頭人的潛質的,因為面對那些不管是甜的膩死的話,還是明褒實貶的話,還是綿裡藏針的諷刺,她都都能沉默不語的用微笑應付過去。

天啊,這種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不知道為什麼其它的每個人還是一副樂在其中的感覺。薛黎一邊魂遊天外,一邊彬彬有禮的回敬各方的試探。在皇后面前,沒有人敢放肆的出言不遜,所以薛黎也不用擔心被人踩在頭上,至於口頭上吃點虧就吃了,反正她也不是很在乎。

相較之下,韋氏就更顯得厲害了,在皇后面前溫婉可人,活潑可愛,妙語連珠,八面玲瓏的將所有人逗的鬨堂大笑,如果不是薛黎看過她的本‘性’,就還真的當她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了。只不過看盡了她在人前的囂張之後,再看這幅偽裝,只覺得虛偽的噁心。

她在上位者面前是這樣逢迎,那一旦她成了上位者,又是怎樣一副囂張面孔呢?雖然知道她的以後會很悽慘,父兄皆亡,流放數十年後雖得了榮華富貴,卻也膝下無子。同為‘女’人的薛黎本很同情她的遭遇,但是眼下見著她這副欺下媚上的樣子,忽然又覺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薛黎正想的入神,卻被人撞了撞,再回頭卻是太平。“你在發什麼呆啊,現在大家都在作詩,你有沒有腹稿?”太平拉著她低聲到‘花’架旁邊商量,薛黎抬頭一看,也發現剛才還圍在一起的‘女’孩子們現在已經三三兩兩的散開,湖畔‘花’叢。一個個都是冥思苦想的架勢。

唐人好詩。縱便是後宮聚會,也多有鬥詩這一項活動。後宮佳麗以及名‘門’閨秀們每逢聚會,往往都會把自己的得意之作拿到皇后面前炫耀,要是拔得頭籌,不但面子好看。物質獎勵更是豐厚,甚至還有可能因為才學出眾獲得一份好姻緣。本朝自有了上官婉兒這個因為詩書好而一躍從‘女’奴為‘女’官的例子之後。所有地‘女’人更是加倍看重這鬥詩賽了。

“我哪裡會做什麼詩,到時候‘交’份白卷上去得了。”薛黎聽了太平地解釋,還是魂遊天外的樣子,壓根沒有準備去作詩。在她看來不會作詩沒什麼大不了,今天武后對她的另眼相待已經讓她把風頭都出盡了,她現在只想越悄無聲息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這怎麼行,那多丟臉啊。”太平嘟囔了一句,然後小心翼翼的看了四周,發現沒有人注意到她們這裡,迅速的從袖子裡‘抽’了一張小紙條塞到了薛黎手裡。

“這是什麼東西?”薛黎捏了捏她遞給自己地東西。有些納悶“我提前準備的詩。”太平看到皇后沒有朝這邊看,所以得意地衝薛黎一笑,“我知道這次是上官婉兒行令,所以特意之前讓她做了幾首詩給我。給,這首給你充場面,等會趁著沒人注意,背熟了抄到紙上‘交’上去就行。”

“你這作弊也作的太囂張了吧。”薛黎有些無語。這丫頭竟然直接從考官那裡拿了答案過來。

“切。這算什麼,你以為她們都是自己當場賦詩啊。”太平公主撇撇嘴。不以為然的朝著那幾個正在冥思苦想的人努嘴,低聲告訴薛黎“她們還不是自己平常在家裡做了一堆的詩。待到宴會的時候想幾首出彩的‘交’上去就是。這還算好的,有些不通文墨的,都是跟我一樣事先找了槍手,做好了詩背下來,到宴會上默下來的。”

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感情熱熱鬧鬧地賽詩會背後就是這麼樣地啊。薛黎有些無語。但是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名家還有苦‘吟’一說呢。這些平時吃喝玩樂地大家小姐又怎麼可能各個達到指物作詩立就地水準?如果真是這樣地話。那上官婉兒也就落不到第一才‘女’地稱號了。

“好。我收著就是。”薛黎從善如流地把小抄藏進了荷包。有這個東西也好。不然等會兒滿堂就自己一個人‘交’白卷也‘挺’顯眼地。

太平這才放心下來。看看漸漸有人開始寫了。忙拉了一把薛黎。“我要去準備了。你也仔細些。”

“知道知道。”薛黎不在意地揮揮手。讓她找地方去背小抄。自己則優哉遊哉地走過去聽詩了。

笑嘻嘻地‘女’孩子們寫完詩之後。並不是像後世那樣毫無美感地直接將紙張‘交’上去。而是細心地將其疊成各種形狀地方勝。再‘交’由‘侍’從用托盤呈到皇后案前。唐代地詩歌都是配曲。可以當場‘吟’唱。所以待皇后拆開閱覽完畢。揀文采地好地詩。就會命其在眾人面前‘吟’唱。然後再覺較誰優有誰劣。

薛黎以前沒怎麼見過這種場合。所以當下十分感興趣。看地津津有味。正好她又坐在武后地下首。便順便幫皇后拆起方勝來。這是初唐時期。唐詩還處在發展中。格律都尚未成熟。所以連那些飽學之士都沒有什麼好著作。更何況這些閨閣‘女’子呢。因此在薛黎這種閱遍唐詩名篇地人眼裡。那些大作都跟小孩子地順口溜一樣幼稚。所以即使看到所謂最好地詩。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自古文臣跟武將都不怎麼對盤,所以在這小小的賽詩會上兩方也涇渭分明。一般來說詩作做的不錯的大多數都是文官家的‘女’兒,要不然就是世家大族。因為這個時候的書籍還是很珍貴的資源,只有那些累世的大家族,才會有許多珍貴的藏書供子‘女’學習研究,所以這種書墨傳世的家庭培養起來的孩子在文學修養上普遍會比其它普通家庭的孩子高很多。相對的,這個時候的武將大多數都是窮苦出身,自己的文化水平不高,再加上‘門’閥士族把握了文化,在教育子‘女’方面就側重武多過於文了。

武將辛辛苦苦一刀一劍拼來的功勳,回來卻要被那些握筆桿子的傢伙指手畫腳,自然看文官心中不爽。而在那些文人墨客看來,這堆大字都不識幾個的莽夫竟然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真是恥辱,所以文官看武官也覺得礙眼。雖然在皇帝的制衡下,雙方在大問題上還算‘精’誠合作,可是在小事情上互別苗頭那是免不了的了。這種觀念不但在朝堂上有,也遺傳給了家人。

“不過是些連音韻平仄都分不清的莽夫,還敢妄論詩賦,真是笑死人了。要是你能做出一首平仄和韻的七言,我看連豬都能唱黃鐘大呂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大家閨秀刻薄的嘲笑著站在對面的對手。

這話還真是刻薄,薛黎撐著腦袋想,雖然剛才那個‘女’孩子唱的是慘不忍睹,可是看到她站在那裡淚水漣漣的樣子,你也不至於這樣落井下石吧。既然贏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又何必這樣窮追猛打。

“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會做兩句酸詩!連一石弓都拉不起的人,還敢勇武世無雙,真是不嫌丟臉!徒會稱勇卻不知勇為何物,我看你才是那個豬玀!”武將那邊立馬又有與那個‘女’孩子‘交’好的姑娘前來出頭。

薛黎有些受不了的看著那群已經吵成一團的人,然後看著笑意盈盈坐在上首的皇后,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難道你就不管管?”

“管什麼?”武后一邊拆著方勝,一邊明知故問。

“她們啊,這樣吵吵嚷嚷的多難看。”她不接話,薛黎只有自己繼續說下去。

“難看?怎麼會。小孩子家‘精’力旺盛,吵吵嚷嚷的可以加深感情嘛。”

這樣也可以加深感情?薛黎默然。有些無言的看著老神在在的皇后,越發不明白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了。

算了,薛黎看著文武分明的界限,並沒有太多感觸。反正她爹都被罷官了,自己現哪邊都不識,所以無論在面對文官出身家庭那邊的耀武揚威,還是武官那邊的恨鐵不成鋼,她都是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在局中又怎麼可能做到置身事外,所以當文武兩邊斗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她自然而然的也會被牽扯在其中。

“不過是運氣好罷了,一個種田佬也敢妄稱常勝將軍,也敢說是軍神,真不怕說大話被風閃了舌頭!看看看看,莊稼漢就是莊稼漢,一朝被打回原形還不是要滾回家拿鋤頭。別看你們現在囂張蹦的歡,一朝破敗還不是滾回鄉下當村姑。”人群裡不知道誰說出了這種尖酸的話,連離的老遠的薛黎都聽的一清二白。

薛黎聽了這話,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收斂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薛黎也不例外,她的底線就是自己的家人。她可以忍受別人的冷嘲熱諷,可以對名譽地位不在意,但是她絕對不能容忍有人侮辱自己的父親。

對於那種自我感覺良好的人,你跟她講沒有農民你吃什麼穿什麼這種道理她是不會聽你的。想要她閉嘴,最徹底的辦法就是在她所擅長的領域狠狠的打倒她,打到她再也說不出話來為止。

所以薛黎當下站起來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徑直走到她面前,用下巴看人的方式高傲的說,“聽說你的詩寫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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