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是那位李大人太過自信,還是自心底就瞧不起她們母女,竟不曾調查他們上官家在關外這麼多年,到底經營了多少產業。

又是憑的什麼,於雲中那般多匪徒亂兵之地,護住這些產業。

這就是這些‘大人’的世界嗎?

爾虞我詐、不得安寧,滿嘴仁義道德、滿肚齷齪伎倆。

終究也不過如此罷了。

她端著雙手,每一步落下,身周彷彿出現一重畫卷。

步步落下,畫卷重重。

上官家一夜遭劫,前朝宰相被斬;

前往雲中的艱難路途,年少的孩童蜷縮在母親懷中,嘴唇乾裂卻灌不進水食。

初抵雲中,上官家艱難紮根,那孩童被困在自己搭建的陰影中;是那個日漸憔悴的上官夫人,將這孩童自陰影中一點點拉出來。

求學的草廬小院,修行的竹林陣勢;

坐在青牛上歡笑的牧童,坐在門前吧嗒著旱菸袋的老人。

林中衝破重重陰影的少女,鐵筆洗淨鉛華凝成的玉杆。

登門造訪的‘大人’,滔滔不絕講述的大義。

不捨的母親,決然的女子,臨行的叮囑,一紙書信的求援。

最後三重白玉階。

她邁上倒數第三重臺階,又似有少許畫面自她背後浮現。

那是,自己離家前,在李大人派遣的諸多護衛注視下,將自己縫製的一雙繡花鞋遞給了母親,鞋墊中夾雜著她的錦囊密信。

自她進入長安城的第一夜,大批黑衣人趁夜色翻入關外上官府,其內少頃就爆發出陣陣喊殺。

長安與雲中的遙遠路途,讓遠處的訊息無法短時間內傳抵長安。

對於上官婉兒而言,這是一招險棋,她無法確定自己何時面聖,但相比於母親和家人的安危,她只能讓自己承受這般風險。

給母親的密信中,她將一切安排妥當。

其實這妥當之下,對她自身而言,藏了不知多少兇險。

又一步邁出。

上官婉兒在倒數第二重臺階站穩。

她所不能見的是,上官府家眷在夜色中被大隊人馬護持,衝入了漫漫黃沙之中。

上官婉兒踏過最後一重臺階。

長安之外某處城池,一處裝飾典雅的莊園中,身周華服的李大人瞠目怒視,一腳將面前單膝跪拜的幾名兵衛踹翻,破口大罵‘廢物’、‘廢物’。

大殿門檻前。

上官婉兒平視前方,嘴角笑容漸漸收斂,雙手端在身前,目光只剩寧靜,邁步踏入金殿。

臺階之下,正要轉身趕去殿門聽宣的武大人,目光被一名匆匆跑來的宮內侍衛吸引。

這侍衛急衝而來,將一隻竹筒奉上。

“武大人!關外飛鴿傳書!從您府上轉來的!”

“哦?”

武大人一把將竹筒奪過,解開那一層層紙帖,自其中倒出一隻窄窄的紙條,開啟之後,眯眼辨認著蠅頭小字。

他突然後退半步,面色蒼白如紙,都忘了自己該如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