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一聲說:“我還能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嗎?我在這裡都已經住了一個多月的院了,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還越來越嚴重了,你覺得真的能治好嗎?”

我著急地說:“你別擔心,惠阿姨是特別厲害的醫生,她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沒用的。”她搖了搖頭說:“我的病是治不好的,我爸爸當年就是患了這種病,最後……離開了我和媽媽,而且醫院昨天又給我媽媽下病危通知書了,我估計自己的生命可能就要終止在這幾天了。”

“不!惠阿姨她……她一定能治好你的病,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這就去找她,讓她親口告訴你。”我一邊哽咽地說著,一邊猛地坐起身,準備去找惠阿姨。

“小羽!”夏默虛弱地喊道:“你別再白費力氣了,也別再欺騙自己了!我的病……好不了的。”

我難受地扭過頭,有些生氣地說:“你……你能不能不說這些喪氣的話?以前那個堅強樂觀的夏默去哪裡了?現在這樣消沉的你讓我覺得好陌生。”

“我一定要堅強樂觀嗎?難道我就不能有一絲恐懼嗎?”

“什麼?”我回頭驚疑地看著她。

“其實……我也很害怕啊!”她低下頭,強忍著淚水,笑了笑說:“小羽,你知道嗎?如果放在以前,我可以十分灑脫地面對自己的疾病,甚至是即將死亡的事實,不過現在我做不到了,因為我來到了小院子,遇見了大家,遇見了你。”說到這裡,她緩緩抬起頭,眼含熱淚地看向我:“小羽,我真的好害怕,害怕自己再也回不到小院子了,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大家和你了。”

看到夏默這個樣子,我心裡難受極了,眼淚也緩緩流了下來。

“小羽啊!其實這段時間我們都在偽裝,我偽裝出一副積極樂觀的樣子,而你們則偽裝出一副鎮定的樣子,我們的目的都是為了不讓彼此憂傷,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現在的憂傷總好過以後的遺憾吧?”

我對她所說的話感到有些不太理解,她解釋道:“爸爸當年由於病重而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時,他說他特別想要回家,可是媽媽非不讓他回去,因為想再努努力治好他的病,不過最終媽媽並沒有治好爸爸的病,而住了半年院的爸爸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能再回家看看,他是帶著遺憾離開這個世界的,小羽啊!我不想像爸爸一樣帶著遺憾離開。”

我一直覺得夏默永遠都會積極樂觀,遇到任何事情都是灑脫而又熱烈的態度,可是沒有想到面對疾病乃至……死亡,她卻有些害怕了,不過我大致能夠理解了,她的這種害怕並不是單純地對於疾病或是死亡的恐懼,而是因為遇見了小院子裡的我們,所以無法再灑脫地割捨這些美好的過往了,她想要像自己去年過生日時許的那個願望一樣——跟大家永遠在一起,哪怕只剩下很少的時間,也要跟大家在一起。

“小羽,你能理解我的心思嗎?”她擦了擦眼淚,對我溫柔地笑著。

我衝她難過地點了點頭,又焦急而悲傷地問道:“那該怎麼辦啊?我們該怎麼辦啊?”

她緩緩走到我面前,用雙手替我的拭去眼角的淚水,然後輕輕捧著我的臉頰,笑著說:“我希望——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是在小院子裡跟大家一起度過的。”

看著夏默溫柔而又期待的笑容,我下定決心要帶她回小院子,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惠阿姨是否同意,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惠阿姨……會同意你回小院子嗎?”

聽到這個問題,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雙手也慢慢收了回去。

“我還沒有給媽媽說過。”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給她說?”

夏默低下了頭:“媽媽她……不會同意的。”

是啊!這個時候讓夏默回小院子,對於已經失去了丈夫而又特別愛護女兒的惠阿姨來說,無疑是在讓夏默靜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她怎麼可能會同意呢?

想到這裡,我準備勸夏默繼續留在醫院裡,可當看到她落寞的樣子時,我又堅定了要帶她回小院子的想法。

“我去跟惠阿姨說!”

夏默抬起頭激動地看著我:“你去跟我媽媽說?”

“對,我去跟惠阿姨說。”

“可是……我媽媽會同意嗎?”她又有些擔憂。

“你都沒有跟惠阿姨表達過自己的想法,又怎麼知道她不會同意呢?”

“我……我不敢跟她說,我現在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不能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恐懼,她本來就為我的病憂慮不堪了,如果再得知了我還承受著這麼大的心理壓力,那麼她一定會崩潰的。”

“其實我覺得或許惠阿姨並沒有你想得那麼脆弱,不過,如果你實在有所顧慮,不敢當面跟她說的話,那麼就讓我去跟她說吧!我會把你真實的想法告訴她,我相信她一定能夠理解你的。”

“嗯。”夏默衝我緩緩點了點頭:“謝謝你,小羽,我媽媽很感激你這些年對我的照顧和陪伴,她也常說你是一個細膩、有想法的男孩子,也許由你去向她傳達我的想法,她會更容易接受,拜託你了!”

“你不用客氣,我會盡力讓她理解你的想法。”

我話音剛落,夏默就感激地緊緊抱住了我,同時又忍不住流下了眼淚,淚水打溼了我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