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長安,飄著陣陣的秋雨,淅淅瀝瀝的,將地面都變成了一片泥濘,天空陰沉沉的,日頭早就不知躲到哪裡去了。

從屋內出來時,明明身上還多穿了一件衣袍,可被外面的秋雨一淋,立刻便感到了透骨的冷意,但徐毅卻懶得再去多穿一件了。

馬車早早的就侯在府外,徐毅出去時,韓寶兒正撐著一把油紙傘等在那裡,看到徐毅出現,忙不迭的走上前來,替徐毅撐起了傘。

或許是看出徐毅的心情不佳,原本臉上掛著笑意的韓寶兒,頓時便收起臉上的笑意,變得格外的一本正經起來。

然而,這副正經的樣子,落在旁邊喬虎兒的眼裡時,立刻便招來了喬虎兒的嗤之以鼻!

這孩子自打陪著老太監走了一趟冀州,眼裡便完全不拿韓寶兒當回事了,惹得韓寶兒,幾次三番的叫囂著,要好好收拾一下喬虎兒。

馬車出了德新坊,便直奔西市而去,今日是崔三郎幾人問斬的日子,徐毅既然做了這個監斬,自然便是要親赴現場的。

一路上去西市時,路上總能看到三三兩兩的百姓,撐著把油紙傘,向著西市的方向走,一路上便能看到他們的興高采烈。

看熱鬧不嫌事大,不管任何時候任何朝代,好像總不缺,喜歡看熱鬧的人,這一點,長安的百姓也不例外!

西市那裡,已經有好些年,都未曾殺過人了,今日突然要殺人,而且,還是謀逆大罪的犯人,這樣的事情,自然吸引了許多百姓。

馬車越是接近西市,一路上的百姓,便越發多了起來,有些腦袋活泛的小販,甚至還推著小車,向著過路的百姓兜售。

明明是西市處決犯人的場景,可一路上的情景,反倒像是在趕集似的,看的徐毅也是弄明奇妙的!

西市的那裡,早在兩三天前,就被騰出了一大片空地,徐毅的馬車過去時,那片空地之上,已經架起了一個高臺。

高臺上面,則是一根粗大的橫杆,上面分別垂下幾根繩子,繩子的一頭,則是挽了一個活結,大小剛好能套進人的脖頸。

在李二登基之前,大唐對待死刑犯,一律都是斬首示眾,但後來,李二覺得這種做法,有違於天合,於是,便改成了絞刑。

從這一點上來看,李二還是比較人性化的,起碼,徐毅今日就不會看到太過血腥的場面了!

魏徵已經早就到了,此時,就靜靜坐在高臺對面的棚下,那是臨時搭建起來,給徐毅幾人監斬的地方!

從馬車上下來,徐毅揮退了給他撐傘的韓寶兒,淋著小雨,自顧自的走到棚下,衝著魏徵說道:“魏大人來的好早啊!”

“魏某也是剛到!”魏徵其實早就注意到了徐毅,但直到徐毅來到身前時,這才悠悠的睜開雙目,望著徐毅道:“新豐侯不也是早到嗎?”

魏徵的臉色不善,徐毅哪能看不出來,這一點,徐毅早就料到了!

畢竟,都是山東一系的人,說不定,曾經還跟崔三郎這些人,一起在飯桌上用過飯菜,現在要親自監斬,心情能好才叫怪事呢!

徐毅也沒打算再去刺激魏徵,看了看旁邊的三個座位,於是,便很理智的選了最邊上的,至於中間的位置,自然便是留給戴胄的。

此時的戴胄還沒出現,估摸著,是等到時辰差不多了,才會押著崔三郎等人,一起出現在西市才對!

徐毅抬頭看了看天,陰沉沉的,也看不出到了什麼時辰,但周圍的百姓,卻是已將西市這裡圍的水洩不通。

那交頭接耳的喧譁聲,傳到徐毅耳中時,便讓徐毅無端的感到有些厭煩,他向來對長安的百姓有好感,但現在卻是除外!

“魏某記得,當初新豐侯在去冀州前,說過一句話!”也不知過了多久,眼見著戴胄還沒出現,旁邊原本閉目養神的魏徵,卻忽然開口說道:“要是有人敢動你的人一根汗毛,你必不會善罷甘休的!”

“好像說過這句話!”聽到魏徵這突然的話,徐毅的表情,便微微有些失神,片刻後,這才望著魏徵說道:“想不到魏大人居然還記得!”

“嘿!”聽到徐毅的這話,魏徵的鼻子裡,頓時便發出一聲冷笑,繼而,忽然轉過頭來,望著旁邊徐毅,目光怔怔的道:“魏某在想,若是當初他們聽了這句話,會不會還是這個下場呢?”

“魏大人!”聽到魏徵的這話,徐毅便不由的深吸了口氣,目光迎著魏徵好奇的目光,不由的無奈道:“你到現在都沒明白,這事跟徐某無關嗎?”

這話落下時,徐毅便微微皺著眉頭,目光望向了對面的高臺,語氣悠悠的說道:“徐某身在長安,與他們自始至終,可都是毫無瓜葛的!”

徐毅的這話,便已經說的相當明確了,真正拿山東門閥開刀的人,並非是他徐毅,而是,此刻宮裡的那位才對。

“魏某豈會不知!”聽到徐毅的這話,魏徵頓時輕笑一聲,轉而,目光望向對面的高臺,禁不住深吸口氣,頭也不回的說道:“魏某的意思是,若非他們一意孤行,會不會都是這般命運呢!”

徐毅聽懂了魏徵的話,聞言後,當即便是一愣,若非他們一意孤行,大概除了崔氏父子外,別的人,也不至於落到這步田地的!

但這怎麼可能呢!

這些人,包括崔氏父子在內,早就在冀州無法無天慣了,總以為在冀州,就沒人動得了他們,於是,行事便總會肆無忌憚!

魏徵也似乎想到了這點,話音落下時,不等徐毅再說什麼,便忍不住重重的嘆口氣,雙目再度微微閉上,便陷入了沉默當中。

然而,也就在這時,周圍嘈雜的喧譁聲,忽然安靜了下來,原本將西市圍的水洩不通的人群,忽然向著兩旁閃開。

徐毅的目光,疑惑的望去時,便見得人群閃開的地方,戴胄正帶著一班衙役們,押著崔三郎等人,一路向著西市而來。

許久不見,此時的崔三郎父子,早已變得沒了人樣,披頭散髮,蓬頭垢面,那裡還有當初,在冀州見到時,那般風流倜儻的模樣!

“兩位來的夠早啊!”戴胄整個人,顯得意氣風發的,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得意,看到徐毅跟魏徵兩人後,頓時便大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