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極速趕路,待得天色擦黑,已然跑入了邙山之中,洛陽城也再也看不到了,而前方卻是滾滾大河邊的小平津。

“趙公……休息一下吧!”

郭勝感覺自己已然渾身疼痛,實在是受不了軍馬顛簸,氣喘吁吁的對趙忠道。

趙忠看著周圍黑色輪廓如巨獸的莽莽群山,沉吟搖頭道:“不行,袁紹他們肯定已然發兵追趕,我們再不加快速度,只怕不出邙山便被追上。”

他其實最怕的還是被袁珣追上,他擺了袁珣一道,此時袁珣只怕要把他碎屍萬段。

他心中也是憋屈無比,到了這一步,哪裡還不知道自己受了袁紹的算計?

袁紹當日找他,明明是說讓他們十常侍動手殺了何進,那時候袁紹就能順利接替何進,彼時不敢說世家和宦官共治天下,只能保住他們此時權勢,到時候怎麼鬥再各憑本事。

他也是豬油蒙了心,不甘於獻出一半家產灰溜溜告老還鄉,鬼迷心竅的行了袁紹的鬼話,沒想到他這邊和其他十常侍一拍即合,前腳才合力截殺何進,後腳袁紹、袁術就帶著大軍殺入皇宮,見人就殺,尤其是宦官,更是不留活口。

到了那時候,他哪能還不知自己被袁紹算計了?再想想蹇碩與何進之爭死的不明不白,他冷汗直冒。

袁本初就是一頭匍匐在暗中窺伺他們相鬥的惡狼啊!

倘若之前袁本初承諾他什麼世家宦官共治天下,他還可能不信,但是袁紹說的是接替何進後再各憑本事鬥個你死我活,這話可信度就很高了。

預想中何進身死,袁紹打著為何進報仇的旗號上位,那時候袁紹地位未穩,要達到何進現在的權勢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就算未來鬥個你死我活,至少十常侍現在的權勢地位段時間算是保住了。

趙忠這才相信了袁紹的蠱惑,萬萬想不到袁紹卻是打著為何進報仇的理由,發動了雷霆之擊,莫說是他趙忠,就算是袁珣都沒反應過來,這不是昨天還和丁原喝的爛醉麼?

“趙公,就算我們能走,可是陛下和太后也不能忍受這舟車勞頓,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們去幽州也是個死。”在旁同樣狼狽不堪的張讓也勸道。

趙忠眉頭一皺,探口氣道:“休息休息吧,兩炷香時間,讓兒郎們抓緊時間進食。”

郭勝、趙讓、段珪等這才鬆了口氣,滾落馬鞍坐在地上大聲開始喘著粗氣,顯然累得不行。

就在這時,前方喊殺聲大起,一道由火把組成的長龍沿黃河左面極速趕來。

趙忠面色大變,吼道:“上馬……上馬……快逃……!”

“哪裡走!董仲穎在此!速速留下陛下太后!”

隨著一聲大喝傳來,趙忠等人還未上馬,咻咻咻破空聲劃破天空,幾個西園上軍慘叫倒地。

馬蹄聲捲起塵煙,火龍極速靠近,清一色全是騎兵,卻是董卓麾下的西涼飛熊軍,還沒等趙忠的車隊跑到黃河邊,一眾人便被三千多騎兵圍了起來,為首的身穿精鐵戰甲,身材魁梧,滿面虯髯,一臉橫肉,不是幷州刺史董卓又是誰?

“好啊!終於讓老子追到了!爾等鼠輩竟敢暗害大將軍,挾持天子太后出逃!”董卓目光泛著殺氣,噌一聲拔出腰中戰刀,指著趙忠等人怒喝道。

趙忠張讓等人只有幾十人,可是董卓麾下三千飛熊奇兵,身後是茫茫黃河,水波洶湧,面前是面色猙獰,打著火把的大軍,幾人心中絕望,郭勝更是胯下一熱,居然尿了出來。

趙忠仰天一嘆,也不管董卓的威脅,翻身下馬,朝著天子車架跪下,大哭道:“世人皆說我等宦官霍亂朝綱,熟不知亂的是這天下,老奴死後,朝中周遭虎狼環伺,天下即將大亂,陛下、太后,保重了!”

說罷,深深看了天子車架一眼,居然轉身縱身一躍,跳進波濤洶湧的黃河之中,身體在河水上翻滾幾下便不見了蹤影。

趙忠至死都沒有說出袁紹的陰謀,至於是不是因為對袁珣的愧疚,害怕影響袁珣,隨著他在黃河之中消失了的身影,也許誰也不知道了……

張讓段珪幾人看趙忠死的如此決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著彼此眼中之絕望,也紛紛下馬跪拜天子車駕,隨後轉身縱入大河之中。

黃河水波洶湧,亙古流淌,好似從來沒有容納過這幾個惡貫滿盈的靈魂。

郭勝嚇得癱軟在馬上,董卓對著手下士兵朝他努了努嘴,兩個凶神惡煞的騎士下得馬來,如同拖死狗一般將郭勝拖下馬,郭勝還沒來得及求饒,鋼刀一揮,腦袋滾落在地,被那砍殺他計程車兵隨意一踢,還囁嚅著嘴的郭勝腦袋咕嚕嚕滾入黃河。

一陣慘叫聲響起,幾十個西園上軍士兵被飛熊軍屠戮殆盡,此時只有兩架馬車靜靜停在原地,還有那轟隆隆的黃河水。

終於來了!

董卓眼中止不住的喜悅,賊老天夠意思,居然讓他率先堵截到了天子車架,這救駕的潑天大功,誰能抹殺?再過幾日,他大軍入城,加之何進已死,天下何人還能擋他?

“岳父大人,速速見架!”

就在這時,李儒壓低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聲音中也帶著激動的顫抖。

董卓翻身下馬,手扶戰刀昂首闊步來到車架前,抱手半跪在地,沉聲道:“陛下受驚了,老臣救駕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