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蟛蜞帶著將近二十來號“弟兄”,繼續摸黑走在田埂上,距離鎮子東街柵欄處還有二三十丈的時候,他再度停下腳步,鼓起腮幫子學了幾聲貓頭鷹叫。

黑暗處,傳來幾聲烏鴉喳喳聲,幾個人影閃了出來,其中一個腳步踉蹌,踢到塊石頭後沒收住家,直接栽倒在地,給老蟛蜞行了個大禮,也不見他站起來,隨之而來的就是呼嚕聲。

“老大,李道士被我們嚇住了,東柵欄已經被搬掉,直接開進去吧!”其中一個人影說到。

“哎,!”唐全祿氣得跺腳“二倌,二倌!”

“行了,三保長”老蟛蜞陰陽怪氣的說道“你就留在這兒看著你兒子吧,接下來的事情交給兄弟我了。”

“這,這……”

“放心,拿了東西不會少你一份的!咱們老交情了。”黑泥鰍拍拍他肩膀。

唐全祿無奈,只得同意,他當然知道對方這時候把自己給甩了,就是想要多吞“戰利品”,到分贓的時候,對方說劫了多少就是多少。

但畢竟對方有槍,自己也只好吃啞巴虧。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畢竟家還在鎮上,也犯不著跟著老蟛蜞一起露面,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真撕破臉了,反而不好看。

雖然不敢明著把自己怎麼樣,但半夜裡大門上被人抹大便的事情,多半難以避免,這不光是噁心,還是觸黴頭的大事,再說自家祖墳也在附近不是……

說完話,三個去清理東柵欄的匪徒正式“歸隊”,留下唐全祿對著在田埂上呼呼大睡的二兒子一籌莫展,廢了吃奶的力氣,才把醉鬼拖到旁邊的柴草堆上,雖然不見得舒服,但至少是乾燥些,不至於著涼生病。

“哎,要不是你這討債鬼,今朝夜裡的收穫肯定還要大!”唐全祿對著唐德勝罵到。

“不過這樣倒也好,總算是認清了老蟛蜞真面目,養不熟的賴料胚。後天等大倌回來叮囑他幾句,什麼時候讓豬太君再組織一次‘挺進討伐’,把老蟛蜞當共黨剿掉算了。省的日後夜長夢多。只要手裡有槍,不愁招不到人。”

“哎,你這個討債鬼啊!”唐全祿看看渾身酒氣,饞唾長流的兒子,不由得嘆了口氣,弓著身子哼哧哼哧搬來好大幾捆稻柴,蓋在他身上,這樣好歹暖和些。

雖然已經是陰曆四月,晚風還是很冷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

……

老蟛蜞一行人摸到街口,發現果然沒有礙手礙腳的柵欄,都是大喜過望。

半夜的鎮子,靜謐無比,偶爾街角有幾盞罩著羊角殼的氣死風燈,有氣無力的亮著,這是本鎮大戶的善舉之一,既為方便夜路行人,也為防盜安全。

其實就是普通油燈,但外面那個殼子挺講究,是半透明的,用是羊角製成。

將羊角放在加了料的蘿蔔湯裡煮上幾個時辰,羊角就會變軟,然後用鞋楦一點一點楦大,最終成為半透明的,兼顧透光與放風作用的燈罩。

油燈加羊角燈罩,能提供的照明亮度自然有限。

但對蟛蜞幫而言,已經是足夠了。

老蟛蜞一揚手,身後的弟兄們頓時湧上前來,原本歪歪曲曲的縱向一字短蛇陣由縱變橫,老蟛蜞和黑泥鰍走在最前,後面是兩排人,直愣愣的往紅雲樓方向衝去!

忽然,老蟛蜞覺得腳下一滑,他一溜小跑正起勁,猝不及防之下收不住腳,在慣性作用的驅使下,整個人腳前頭後的騰空而起,然後落到地上,結結實實摔了個屁股墩,黑泥鰍和其它蟛蜞幫團伙成員也是如此,個個摔得四仰八叉。

一時間也顧不得隱蔽身形,都開口罵起山門來,

老蟛蜞是頭兒,到低謹慎,摔倒後沒急著叫痛也沒跟著部下一起拔直喉嚨罵人,他雙手在地上不停的摸索這才發現,青石板路上灑滿了幹黃豆,這東西圓溜溜硬邦邦,體積又小,大晚上的灑在地上就是有夜眼也看不清,這貿貿然一腳上去,不管誰都要吃藥的。

自然是祝為民的傑作,他方才走開一會兒,就是去相熟的糧店裡,借來整整兩鬥黃豆,一顆不剩的都灑在路上,他估摸這這個“黃豆陷阱”,別說老蟛蜞,就是鬼子來一個小隊都能全部放倒。

老蟛蜞這跤摔得的厲害,一時間昏頭六沖,等清醒過來,還沒來得及叫罵,忽然街道正中亮起一個巨大的火堆來。

那是一大堆稻草和花衣(棉花)杆混合而成,稻草易燃,花衣杆材質酥鬆富含油脂,燒起來的火勢特別旺盛,還爆出“嗶啵嗶啵”之聲。

火堆旁邊一個年輕人手舉駁殼槍陰著臉站著。

“你是誰?!”老蟛蜞驚恐交加。

“白天剛打過照面,現在就不認識了?保衛三中祝為民!在這裡等你交關辰光了!!沒想到你還真來了啊!”

“啊!”老蟛蜞知道中計,對方顯然是做好了一切準備,就等自己上門。